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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袖还在跟沈取说话:“人做天看,因果报应……他这后半生如此寥落,焉知不是上半辈子作恶太多?”
“……天逼人作恶,又以作恶为由降罚,天何其不公?”
沈取扶着顾怀袖坐下了,钟恒也进来了,他只说了这样的一句,也自己落了座。
钟恒进来见礼,顾怀袖也请他坐。
“这许多年没见,钟先生看着倒还是容貌依旧。”
“夫人取笑,小人不及您。”
钟恒心知顾怀袖如今是惹不得了,又知她在沈爷心尖尖上头,虽一向不喜欢顾怀袖,可难保旁人喜欢。现下一坐,钟恒便当了锯了嘴的葫芦,再没半句废话。
当年石方说,天子为什么当天子,如今沈取说,天何其不公?
一个说天子不对,一个说老天不公。
顾怀袖想着,还是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兴许是命中该有一劫?
然而想想沈家的冤情,她又觉得是自己轻浮了,由是一声喟叹:“方才是我说话没注意,你也别往心里去。”
“本是闲言碎语,从来不入耳,又如何往心里去?”沈取没所谓的模样,“他这许多年风风雨雨,鬼门关上也熬过来,看着清宁许多,不过骨子里还是那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若不是这样随性胡为,他便不是沈恙了。
想起当年沈恙那艾子青,在葵夏园与沈园里见过的景致,度过的时日,还有沈恙那铁算盘,手起刀落时候的果断干脆,整个江南谁又及得上他风采万一?
该他有的。
风光也好,劫数也罢。
顾怀袖细一看自己手掌,道:“他年纪也不小了,争斗大半辈子,我也懒得追究昔日之事。你且劝着他,如今改朝换代了,虽他是一座好桥,一把良弓,可未免有不再过桥,也没飞鸟的地步……今非昔比了……”
昔日的胤禛用得着沈恙,如今沈恙就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就连顾怀袖这样出过力的,都要担心自己日后的用处,沈恙怕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虽不说月能常满,至少不该乌云蔽月。
她也不知自己说这话,是不是还有用。
因为,有的东西并非言语能改变。
沈恙如今拥有的东西,哪一分不是他自己挣来的?
偏偏,现实便是如此残酷。
这时候,不仅是沈取,钟恒都没忍住,起来看了顾怀袖一眼,只看见这往日名动天下的美人,如今像是被人盘得漂亮的古玉,越发内敛纯粹起来。她眼底暗光倒转,只如婉约流年。
言语似水,清澈澄明。
钟恒也不为什么,有些坐不下去,可他开口了:“您说这话的时候,怕也在想,说了也是无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