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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袖又问了一句。
鄂尔泰低声道:“浙江巡抚。”
果然还是去了浙江。
事情要坏。
顾怀袖直接一摆手:“没有什么你就退下吧,好好过个年,即刻准备着赴任,看得出他器重你,别自个儿丢了乌纱帽。”
“谢夫人提点。”
鄂尔泰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顾怀袖却回头道:“青黛,沈取今天会来,你一会儿带他来见我。”
“是。”
青黛应声而去。
往年这个时候,顾怀袖一般都把行程告诉人,尤其是沈取,所以娘儿俩也能见着面,今年按理来说,沈取也该来。
事实上,沈取真的来了点禅寺,可没想到……
青黛过了约莫两刻钟才回来,却没有见到沈恙,有些忐忑道:“刚才奴婢出去的时候,见着鄂大人跟公子见着面了。取公子说……他知道您要说什么了,可听了也是无益,索性不见面了。”
听了也是无益。
顾怀袖一下想起去年在桐城张家大宅说的那些话。
回头这么一看佛龛上供着的慈悲佛祖,她忽然觉得很讽刺。
“既如此……咱们回去吧……”
只要开始查江南的事情,沈恙一定逃不了。
顾怀袖清楚,沈恙清楚,沈取更是心如明镜。
原以为头一个出事的应该是隆科多,可顾怀袖万没料想到,头一个遭殃的竟然是年羹尧……
刚到雍正三年的二月,就出了一件稀罕事,天上乍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异象,钦天监说乃是大大的祥瑞之兆,群臣上表文恭贺说吉祥话。
本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然而在胤禛随手翻开年羹尧递上来的折子的时候,却是脸色渐变。
当时张廷玉就在养心殿这边候命,还要指点新进来的南书房翰林们做事,等注意到胤禛脸色的时候,那一封折子,已经被胤禛扔在了地上!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年羹尧!”
一翻开便看见那潦草敷衍的字迹,更莫说把“朝乾夕惕”写成“夕惕朝乾”!
殿中群臣骇然色变,齐齐俯首请皇帝息怒,可雍正只是冷笑:“去年年底他便敢叫王公大臣跪迎他入京,他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年羹尧粗中有细,本是能耐妥当之人,如今字迹敷衍潦草搪塞便罢,还敢自恃己功,显露对朕之不敬!其心可诛!”
这声音颇大,刚刚端着汤羹站在养心殿前面的年沉鱼,手忽的一抖,打翻了漆盘,叮铃哐啷地碎了一地。
外头苏培盛可吓着了,连忙上来:“贵妃娘娘,皇上在里面议事呢,您赶紧请回吧。”
大臣们都还在,年沉鱼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
本来是开开心心来的,没想到恰好听见雍正这高声喊出来的一句话,年沉鱼如何能不心惊胆寒?
只是年羹尧毕竟是雍正股肱之臣,这会儿雍正正在气头上,年沉鱼到底不敢多留,又因打翻了汤碗,更没有留下的借口。在苏培盛劝告之下,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胤禛在里面听见动静,骤然冷笑一声。
“你们退下吧,张廷玉留下。”
“臣等告退。”
一走走了一大拨人,张廷玉却只能站定了。
他心里思索着,“朝乾夕惕”与“夕惕朝乾”乃是一个意思,只是朝夕不可乱,年羹尧这麻烦大了,明摆着康熙是要找他的麻烦。可光明正大找麻烦,张廷玉不觉得有什么,偏偏从文字上面找茬儿,到底又犯了他心里忌讳。
有戴名世之死,就注定了张廷玉对文字狱之事厌恶至极。
他神情沉着,像是一汪潭水。
“前些日子有人弹劾甘肃巡抚胡期恒,只管交由六部会审。另一则,青海战事已渐平,署理四川提督纳泰抽调回京,此人心性暴戾多有作乱之处,暂压着他消息,待回京之中与胡期恒一起会审。”
胤禛早已经起了心,只愁拿不到年羹尧把柄,他如今下令姿态堪称怡然,一字一句清晰至极。
张廷玉听了个清楚,便领命下去办事。
消息很快传出去,到年沉鱼的耳中,却跟天都塌了半边一样。
甘肃巡抚与署理四川提督两个人,都是年羹尧的亲信……
年沉鱼想着,又怕自己二哥惹事,连忙写信,叫人秘密往宫外送,要警示年羹尧一番。
可没想到,这一封信早已经被胤禛粘杆处的人给截获,呈到胤禛手里。
前朝后宫两相连,胤禛看着那一封言辞切切的信,也真是无动于衷,只道:“把这信,给她送回去,叫她知道知道自己身份。”
差事是高无庸领走的,直到很久之后,他坐在一杯鸩酒前,也还记得起今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