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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
五爹和四爹一同去了闽越,他嫌三爹聒噪,让三爹留在帝都陪我解闷。
他只知道我自小与三爹亲近,希望三爹能让我开心起来罢了。
我让五爹守住我怀孕的秘密,所以三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五爹和四爹只是去闽越办事,嫌弃他不中用抛弃了他,心情比我还郁闷,一个大老爷们每天郁郁寡欢地射飞镖,还得我去安慰他。
我每日上完朝,办完事就在御花园批阅奏章,看三爹咻咻射上面刻着两张人脸的靶子。据说一个是四爹一个是五爹,或者说,据说那是张人脸。
“三爹啊……”我终于忍不住说他了,“您真幼稚。”
三爹说:“你是说三爹我年轻吗?”
我沉默了片刻,说:“您太年轻了……”
“少年老成有什么意思?”他的飞镖似乎总也用不完,一把接一把地扔。“像东篱二哥和乔老四,整天一张苦哈哈的脸。还有你家姓裴的那小子,看上去比你大了一轮。”
我干咳一声说:“他只大我八岁。”
三爹忿忿不平地说:“小兔崽子,居心叵测,我原来还以为他这人厚道实诚,待我们几个长辈好得无微不至,原来别有用心,空手套白狼,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啧……”
我放下折子,看着他笑道:“三爹你明明最疼裴铮了。”
他瞪眼道:“我疼他?豆豆你来恶心三爹的吗?”
我摇头晃脑悠悠道:“因为三爹最疼豆豆,爱屋及乌,所以也最疼裴铮……”
他被我忽悠了一下,尴尬地清咳两声,脸上微红。“嗯,似乎是这个道理……他对你好的话,我们当然也不会刁难他。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多少放心点,本来也就是义子了,变成女婿也差不多。”
三爹还真是个简单的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豆豆你是喜欢他哪点了?我总觉得裴铮也没什么好啊。”三爹对裴铮百般挑剔,“论武功不如你二爹,论文采不如你父君,论贴心不如你四爹,论医术不如你五爹,论俊美不如你三爹……”
“噗……”我不给面子地笑了。
三爹剑眉挑了起来,“笑什么?”
我摇摇头,说:“开心就笑了。”
“所以裴铮到底是哪点好?”三爹严肃地说,“豆豆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人野性难驯,心机深沉,为了你他可以隐忍十年,机关算尽,步步谋算,你要是落到他掌心里,以后想要再纳个男妃就难了。”
“如果有一个人,为了你愿意隐忍十年,算尽机关,只为等你回头……”我微笑着徐徐说道,“那样的人,只要一个也就足够了。他独占欲强,不愿意与别人分享,我也不忍心让他难过。”
三爹怔怔看着我,半晌才喃喃说道:“你一点都不像你母亲。”
母亲不经意间会说,这一生,她和五个爹爹都有遗憾。在感情上,五个爹爹愿意让步,接受这种遗憾,那是他们无奈的选择,选择了伤害最轻的一种。
我不愿意让自己和裴铮也有这样的遗憾。他不能接受,我不愿逼他。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他说自己是个商人,我说自己是个赌徒,他不忍心让我输,我也不忍心让他十年付出如水东流……
三爹说:“豆豆真是个傻孩子。”
我笑着说:“三爹你不是也说了,人活得那么精明,岂不是太累了。”
男人会为喜欢的女人变强,女人却愿意为喜欢的男人变傻。
这个皇帝,我当得很吃力很累,只有在他怀里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布下天罗地网,让我习惯他,依赖他,然后缓缓收紧他的罗网,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豆豆,我一直想有个家,有你当我的结发妻子,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会疼他,甚于你五个爹爹对你的疼爱。
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我抚上自己的小腹,想到有一个生命在悄悄孕育着,那种微妙的感觉再一次将我包围。
他如果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到闽越了,五爹对闽越最为熟悉,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陛下,易大人求见。”
我手微微颤了一下,三爹说:“你谈正事,我避一下吧。”说完径自跃上树,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易道临匆匆而来,稽首道:“陛下,刘绫已死”
“什么?”我挑了下眉,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死的?”
易道临答道:“据消息称,刘绫被追兵包围,穷途末路,自焚而死。”
我仍是怀疑,刘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选择这样的死法?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自焚的?”
“两天前,在闽越境内,当时参与围捕的还有陛下的两位父亲,以及凤君。”
如此我倒是可以理解了,看样子他们是成功拿到解药了。
我松了口气,欣然道:“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清查南怀王府的残余势力就交给你了。南怀王的私库竟然十倍于国库,单这一条,他们就不该活。”
易道临点头称是:“郡国并存原意是拱卫中央,但如今已于原意背离,诸侯王藏富于封底,削弱了中央权力和财富,彻底废除分封制才是王道。南怀王一倒,宗室再没有能与王室抗衡的力量,如此方可彻底集权于中央。”
我笑道:“又是一件喜事。易卿家功不可没。”
他有他的政治抱负和大济苍生的志向,我有我维护王室统治和巩固政权的要求,也算是互利互惠了。
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小路子都看出我心情好了,忙上前奉承我几句。
我挥手道:“去去去,寡人要亲贤远佞,当个明君”
他很受伤地看着我。
我扑哧一笑,道:“少装委屈了,还不去问问凤君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按理说,易道临得了消息,我这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怕是因为他们忙着先帮裴铮解毒耽误了功夫。
我在宫里等了一天仍是没有消息,到第二天傍晚才收到五爹传来的消息,说是带裴铮去见闽越密宗的宗主不秃,也就是我五爹的亲生父亲。过门不拜确实失礼,不秃爷爷为人风趣热情,五爹与他父子之间聚少离多,便留他们多住了一些时日。我听了这消息,也只有无奈笑了。
谁料这一住就是半月,我等得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终于在我忍不住要带兵去抢凤君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那一日我在庭中看着折子看到睡着,隐约感觉到身上微微一沉,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他含笑的双眸。
我默默望着他,半晌才说:“我以为你被闽越的美人勾走了。”
他将毯子拉到我肩头,将我的长发拨到耳后,微笑道:“见过真国色,又怎么看得上庸脂俗粉。要也是我勾走她们,你说是不是?”
我面上一热,说:“真无耻。”
他笑道:“你喜欢吗?”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说:“喜欢……你抱抱我……”
他俯下身,轻轻环抱住我,右手顺着我的背脊抚摸。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埋首在颈窝,闷声说:“你说过不会骗我瞒我,结果连这句话都是谎言。”
“嗯……为什么这么说?”他挤上我窄窄的躺椅,将我搂进怀里。
“我没有中情蛊,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傻……”他低笑一声,“明明真心喜欢,还以为是蛊毒驱使,对我投怀送抱,我享受得很。”
我恼火地掐了一把他的后腰,仰头瞪他。“你是这么想的?”
他说:“你猜。”而后低下头,覆在我唇上轻轻厮磨。“不信的话,你就猜。”
我被他灼热的气息害得心跳加速,思路混乱,结结巴巴道:“猜、猜不出来……”
“那就别猜了,专心吻我。”
我抬手挡住他的唇,喘息着瞪他:“别想转移话题。除了情蛊,还有七虫七草的事。明明只剩下一株龙涎草了,你为什么让我去救苏昀,如果找不到其他龙涎草,你怎么办?”
他握住我挡在他面前的左手,握在手中把玩,眼里含着玩味的笑意。“我如果死了,你怎么办?”
“我唾弃你一辈子。”我冷哼一声,“傻子,自己找死的。”
“苏昀死了,你怎么办?”
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