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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的侍卫和太监面面相觑,王善善连滚带爬冲进来,脸上身上满是血迹。
“陛下!这……这……万万不可……”
靖裕帝森然道:“朕说了,你们都下去——这是朕的家事,都听明白了?”
此话一出,四下之人再也不敢有半句罗嗦,虽各自胆战心惊不止,却终于是犹豫着缓缓后退,出到大殿之外。手中各个兵刃高举,一双双眼睛不敢多眨半下,只定定望着殿内剩下的剩下父子二人,已及贵妃娘娘沈青蔷。
“……没有错,”靖裕帝身子微晃,终于开了口,“你的母亲就死在我面前,我杀了她。她要抛弃我们两个,她要把我们父子二人留在这里,独自离开;所以,我把她埋在御苑的桂树下面——我要把她留下来,留在这皇宫中,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能去……你若真的一心替你母亲报仇,就用那把剑,杀了我好了。”
——董天悟,你抉择吧?是杀死你的父亲,替你的母亲报仇?还是背弃你的誓言,背弃你十四年来所坚持的一切?
董天悟慢慢俯下身去,伸手握住落在地上的剑柄。殿门外,明火执仗的一干侍卫们尽皆鼓噪起来,又想冲入殿内。靖裕帝一摆手,制止了他们——忽然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对沈青蔷道:
“翩翩,朕的遗诏在正殿《鹰狩图》之后的金匮内;你记住了。”
沈青蔷身子一颤,却见董天悟已握着剑直起身来,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殿下,住手!”
——话一出口,便知道错。若她真是白翩翩,又怎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儿子?
火光明灭,沈青蔷怀中轰鸣一片,幸而靖裕帝犹似未曾察觉,他已回转身子,望着自己的爱子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巍然而立,不发一言。
董天悟的目光落在沈青蔷脸上,却又像是难以忍受一般猛然别开头去。他手腕一翻,秋光似弧,却不是指向靖裕帝,而是斜斜削过自己的肩膀,衣襟上挂着的一道九龙蟠丝穗子,无声落地。
“父皇……我要回昆仑山去,带着娘……一起回去。从今以后,这世上只有董天悟,再也没有了临阳王。”
靖裕帝的身子一晃,几欲摔倒。董天悟反手抛却长剑,袍袖挥洒,跪倒在满地血污之中,极恭敬、一丝不苟地叩拜下去。
“父亲……儿子、就此拜别!祝父皇……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言毕站起来,转身便走。
沈青蔷只觉一股刻骨的寒意凝于肺腑,他从不曾是她的爱人,自他的口中,亦从不曾流露出半个“爱”字。但那些过去的日子,那些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的光阴,那些活在一片天空之下轮转而去的岁月,那些个在小轩窗前燃起明灯的夜晚……似友似敌的盟约,若有若无的情愫……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他与她,本就是这荒莽大地上赫然不同的两条道路,偶一交错,便即分离。有的只是瞬间的片段回忆,没有开始,所以也不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