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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得又如何?”牛一刀脖子一梗,不服气的答道。
左宁未加理会,摆了摆手,几个戈什哈从后面抬过一张破门板,板上躺着一个人,一身白衣上满是黑泥,早已经冻僵。
“牛犇,这个人你也认得,大内侍卫穆占元,昨天晚上在朱记肉铺被杀,这个胖子是朱记肉铺的店主朱长山,和你儿子牛一刀是好朋友。御林军寻找穆占元的时候,在朱记肉铺的后院发现了这具尸体,你可以看看他的胸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左宁一副官腔,却句句如针,落在牛一刀的心头。
牛犇看了一眼牛一刀,慢慢起身来到穆占元的尸体旁,掀开外面的衣服,扫了一眼,六个模糊的凌迟刀口映入眼帘,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左宁继续说道:“大内侍卫派人仔细查看过,只有一人的脚印离开过肉铺,而且几乎是和御林军脚前脚后。他们随着足迹一路从朱记肉铺跟着,到了石头巷,脚印消失在你家老宅的后院墙下!”
“你放屁,诬赖好人!既然跟到足迹,为何不抓人!”牛一刀立即反驳道,心中却不免起疑,若左宁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老八是怎么离开的?
“牛一刀,敢问你昨夜三更之前,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何人为证?”左宁声色厉荏,语气凝重,一连串的问题令人无法喘息。
牛一刀眼珠乱转,极力辩解道:“我……我……我在兴隆赌场……”
“哼!还敢狡辩,犬子左剑书昨天一整日都在兴隆赌场,据说你输光了银子,还欠下赌债,下午便已离开!”
左宁轻蔑的看了一眼牛一刀,扭头对牛犇道:“因这刺客定了凌迟之刑,不想你扰了心情,所以本想刑法结束之后再处理此事……”
牛犇长叹一声,再次磕头,道:“事已至此,我别无他言,立刻行刑吧!只是,我有个请求,请李公公恩准!”
李莲英一脸得意,笑道:“说吧!”
“穆占元的伤口我看过,是凌迟刀口不假,却不是致命伤。另外,犬子一刀,并不会凌迟刀法,我敢以性命相保!请公公法外施恩,饶过犬子!”牛犇说着,砰砰砰几个头磕在地上,看得牛一刀心如刀割。
“这个嘛……”李莲英犹豫了片刻,他明白,牛犇虽然说是请求,却是不容置疑,若不答应,今日的刑法就无法进行,他轻咳了两声,道:“好吧,念在你为大清鞍前马后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向太后请旨,不在追究,动手吧!”
牛犇磕头谢恩,看着牛一刀被松绑,这才大步流星的来到石柱跟前,牛千刀和牛百刀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
牛犇呆呆的看了囚犯片刻,泪水溢满眼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了”,然后向前跨了一步,冷不丁的对着犯人的心窝就是一拳,还没等囚犯反应,刀光一闪,囚犯右胸前血红一片,空中一块铜钱大小的肉片划出一道血色的轨迹。
“第一刀!”牛千刀在一旁朗声喊道。
紧接着刀光在囚犯的左胸前再一转,又一道血色的轨迹划过弥漫着雪粒的半空,地上薄薄的雪层上甩出两道弧形的血窝,一滴一滴红色的血那么的鲜艳夺目,似乎要钻进每个注视着它的人的内心深处,所有的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一般,唯有这冬日的风雪依旧如脱缰的野马般肆虐着、咆哮着!
“第二刀!”牛千刀一边高声报数,一边接过牛百刀递过来的白毛巾麻利的把囚犯胸前的血迹擦净,两处眼睛般的伤口很快布满了一层雪末,白色的雪末很快变成了浅红色……
牛犇定了定神,手中的寒月秋刀飞快的转动,肉片和血水在空中飞舞着,眨眼的功夫,囚犯的胸前已经整齐的自上而下的割出了一片鱼鳞般的伤口,新刀口与旧刀口的边缘工整的衔接而又界限分明,若不是知道这是在杀人,还会误以为这是一场完美的技艺表演,利落而精准的刀法,从容和自信的力道,那囚犯始终没有声响,死一般的沉寂。他的胸膛上肋骨毕现,肋骨之间覆盖着一层薄膜,那颗突突跳动的心脏,宛如一只裹在纱布中的野兔,若隐若现的跳动着。整整五十七刀割在了胸肌上,牛犇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雪白的胡须立刻挂了一层细细的霜。牛犇的个头不高却格外壮实,方正的脸庞布满皱纹,一生的杀人经历让他对任何事情都觉得平淡无奇。然而今天,他的心却从未平静,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几个儿子都看得出这五十七刀他是一口气完成的,若不是上了年纪,怕是眨眼之间这个囚犯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李莲英一直端坐在席棚下,他虽然一生阅历丰厚,却也是第一次真切的见到凌迟的刑场,平日里别人描绘给他的血腥场面与今日眼前实实在在的景象比起来都已经变得可笑了,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若不是挂着监斩官的重任,他可能已经偷偷的躲到一旁呕吐去了。
“苦酒!”牛犇吩咐了一声,然后探手将囚犯的下体抓住,人群中的一些妇女妈呀一声尖叫旋即转过身去,不少男人也不敢直视,悄悄的低下了头,纵然是胆大的,心头也是一震,似乎一种难以抵抗的恐惧瞬间将身躯包裹,寒冷、惊栗、眩晕……
李莲英的双眼突然睁的老大,他的双手死死的抓住椅背,似乎即将被阉割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谁都无法体会那一刀之痛,除了他。
李莲英出生于冀南河间府大城县李家村,村子不大,紧靠在子牙河的边上,距北京大约有300里,是一个十年九涝的低洼地带,夏天雨水一多,庄稼就涝得颗粒不收,用他们那地方的一句土话说,是‘蛤蟆撒泡尿就发水’。所以,这个地方很穷。过了子牙河就是河间府,那一带是出太监的地方,清宫里十分之九的太监,都出在京南二三百里的圈子里。像有名的崔玉贵、安德海,距离李莲英的家乡也不过几十里路。
李莲英八岁的时候,一家人被同宗家族人挤兑,离开了老家来到了京城。为了一家十几口人能活下来,他主动请求净身,老爹托人情请出一位河间府姓沈的老太监,转求到最好的师傅小刀刘的门下净了身。他净身之后在家躺了一年,9岁的时候随小刀刘的进纳名下入宫。他清楚的记得临离家的头天夜里,母亲抽抽噎噎地一夜哭个不停,他父亲拉着排子车,母亲追着车子送他到西直门,最后,眼睛哭的红肿的母亲在他的兜里放了两个煮鸡蛋。五十年来,李莲英每次一闭眼,就仿佛在小刀刘的地窖里,一个车轴汉子,满脸粉刺疙瘩、扁扁的酒糟鼻子的人,在他面前乱晃;也模糊地看到他的老母亲半夜深更里伛偻着身子跪在香前……
随着一道寒光,牛犇手起刀落,囚犯的下体被连根切掉,刹那间血涌如注,一声无比凄惨的叫声响彻四野,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每个人的心底。李莲英泪如雨下,那种痛他永生难忘!
“五十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