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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纵一直在等待机会,邱仆承往殷山寨的路上紧赶忙赶,离开后又弃马翻山往西越子午岭,他都没有好的下手时候。直到这一日出了山区,邱仆承仍旧悠哉悠哉的赶路,他终于决定下手。
故意与邱仆承拉开一段距离后,薛纵从身上摸出一小包东西给薛暂看了一眼又藏回,小声道:“这包****厉害得紧,无色无味,弄一点点在酒菜里就够人睡死一天一夜。你继续跟着这小子,我绕到前路有落脚的店肆或者人家,给他来一顿好的。”薛暂心里不是滋味,道:“这种肮脏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藏在身上也非一天两天了吧?”薛纵懒得答他,道:“你跟着,我先去了。”薛暂认定那包****在以前是用来备给自己的,担心让他投毒连自己也一起药倒,叫道:“慢着,让我去。”薛纵明白他心中所想,若在以往,还真不会理会他。但现在焚剑已暴露许多天了,再不下手,等全天下的人都得知,也就没自己兄弟二人什么事了,这才没与他争执,让他去投药。
邱仆承没有回殷山寨的打算,而是直接朝天山进。一防寨内有人见到焚剑起歹心,二来遇了熟人太容易暴露自己的仁慈心而坏掉毁剑大计。至于官军,焚剑出世,他就不信田令孜和令狐绹之辈还能有心思继续耗在殷山寨。
入子午岭深山后邱仆承故意放缓行程,让官军的探子们和薛家兄弟都跟得上,游山玩水般迈向天山之行的第一站——令狐绹的老巢凤翔府。他一路走来,表面上咧咧便便,暗里却是一直在防范着身边的所有人事。出山后薛家兄弟忽然与他拉远距离,随后他略施小计,立即现两人少了一个,就知道,前路有好事了。
邱仆承正等待着薛家兄弟的把戏,行间,身后一个甜美带着喜悦的女子声音叫道:“邱少侠,原来是你!”邱仆承听声音有点耳熟,旋即就记起是李爽的师姐阚谨,暗叫糟糕,身形顿了顿,才转回去,望着阚谨那张俏脸,道:“是阚姑娘啊!”阚谨笑道:“邱少侠还认得小女子!”邱仆承道:“姑娘貌若天仙,在下怎忘得了呢!”阚谨只当是溢美之词,也没在意,道:“听说官军退兵是因为焚剑,大家还不信。我闲来无事,出寨打探,遇上几个诡诡祟祟的家伙,便跟了来。邱少侠,这么多人都暗地跟着你,难道焚剑真的露世,还在你手上?”邱仆承听官军已退兵、黄巢等人没来,稍为心安,情知现下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表现,笑道:“正是!给阚姑娘瞧瞧!”说着就拔出焚剑。焚剑天生异象,阚谨一看就知是真,又惊又喜道:“真的是焚剑!还好,它落在邱少侠手上。”邱仆承将剑递出,道:“你拿着它试试!”阚谨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信得过小女子?”邱仆承只笑,直到阚谨当真去接时,他又轻轻移开,道:“阚姑娘得满足我一个要求才能拿。”阚谨不察他语气有变,答道:“请说!”邱仆承笑意里带了淫猥道:“阚姑娘让本少侠今夜一亲芳泽。”阚谨立时色变,如受奇耻大辱,缩手怒道:“邱少侠,请你放尊重!”邱仆承狎笑道:“你不就是想用美色来勾引我,骗取焚剑吗?”阚谨气得直想宰了他,凛然道:“本姑娘堂堂春秋门人,岂会贪图焚剑,更使用……”后面的话她都耻于说下去。邱仆承已道:“什么春秋门,大凡名门正派,都是狗屁,表面仁义礼孝,暗地里个个男盗女娼。”“刷”,阚谨倏地抽剑,娇叱道:“看剑!”执剑刺上。邱仆承信步闪开,将焚剑还鞘,接连避过几招,但观她剑法非常精湛,只是脚底功夫远不及师弟李爽。
阚谨连续几招沾不到邱仆承的衣角,便忆起师弟评论他步法、人品时的赞赏,遂收剑凝眉思索。邱仆承笑道:“别气馁呀!再不动手,本少侠走啰!”阚谨心中充满疑惑,只看着他不一言。邱仆承又道:“想继续使用美人计就跟来,兴许本少侠哪天定力差些就会着你的当。嗯,不说假话,阚姑娘你真的美极了!”说完放声大笑离开。
途遇一家客店,邱仆承一进去就拍桌子喊酒叫菜,店伙计来得稍迟一些,他凶狠大骂,吓得伙计三两步就走到他身边,应吩咐又赶忙去了。这时薛暂、薛纵两人也踏入店内,寻桌子坐下。其后阚谨进来,也不理会邱仆承,自找一处角落。薛纵先前隐身暗处,将邱、阚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仔细盯住阚谨看,忍不住在心里赞道:“确实漂亮极了,难怪小贼要打主意,更难得的是他还有理智。”少顷,邱仆承要的菜陆续上桌,薛纵才将注意力转回邱仆承,守候着他昏倒时立即抢剑。
邱仆承等酒菜悉数到桌,斟满了一碗酒端在手上,却只盯着桌上的碟碟碗碗锁眉苦思。薛家兄弟见他迟迟不喝,硬是耐住性子才没上前催促,直等到己桌上菜,好不煎熬。少顷,邱仆承将酒碗放下,忽然站起,伸手平端起整张桌子,走出屋外。而后在台阶上停下,将桌上所有的菜都整齐摆到地上,又叫了两只空碗,三碗排前将酒满上,单膝跪地向天呼道:“爹娘在上,今天是你们的祭日,孩儿不孝,给你们敬酒了!”说着将三大碗酒倾泼在地。店中本有几人,适才见到他的举动都感奇怪,听了他的话,顿生敬重。阚谨却任他神叨,心似平镜。唯薛家兄弟先惊后安,总算不是邱仆承现了食物中有毒。邱仆承从坛中又倒满三碗,复又洒泼,又倒又洒。如此再三,薛纵终于急了,冷声嘲讽道:“小贼你双亲的酒量着实不小啊!”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大笑。邱仆承却郑重道:“错!家父生前确实喜酒,但我们全家常常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许多酒喝?他只能时常望酒兴叹:它便是掺了毒药,我也喝了!只惜临到死他也没能痛饮一回。爹啊,今天你就喝个痛快吧!”言毕又洒一次。薛纵心直往下沉,和薛暂只企盼着他别连菜也倒掉。
邱仆承将一坛酒全倒完,最后一次三只碗只倒够了两碗半,叹息一声:“完了!”拿起第三只未满的碗往外翻转倾覆一下马上端平,同时站起,眼光一转,冲薛家兄弟笑道:“借酒一用!”人影一闪,众人只看到起止两个身影,他已站在薛家兄弟的桌前,拿起他们的酒坛往手中碗里倒酒。薛暂、薛纵都傻了眼:“这是什么步法,太奇妙了!”两人都觉得有点眼熟,又自佩不如,更决心了要将邱仆承毒倒。邱仆承倾满了酒,拿酒坛在手中掂掂,道:“份量不少,别喝醉了跟不上路!”薛纵嗤鼻道:“就这点酒,还不够解馋!”邱仆承扔出,赞道:“豪爽!”薛纵接住酒坛,立领坐直,替己满上一碗。
邱仆承将酒敬完双亲,重拾一张桌子坐下,见伙计去收拾屋外碗筷,喝骂道:“人还没走,小心伺候。给爷再上桌好酒好菜!”伙计打了个哆嗦,回头道:“这菜蛮贵,倒掉惜,待会儿小的给客官热热,能吃。”邱仆承拍桌子大骂:“混帐东西,叫老子吃凉食。再啰嗦老子让你舔干净地上的酒!”伙计受薛暂所迫在酒菜里亲自下了药,闻言吓得差点咬住舌头,急忙跑去厨内。薛纵猜测邱仆承已知食中有药,万分失望时,忽听见薛暂在旁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有点昏!”就猛地磕在桌上睡了。薛纵暗叫着道,紧接着头开始旋转,硬撑一小会,也昏过去,依稀间听见邱仆承嚷嚷叫道:“什么玩意儿?瞎吹破天,还没撑两碗就不济了,赶明儿左右脸各刻一个字——牛皮!”旁人一阵哄笑。邱仆承接着又叫道:“小二,把这两废物拖到房里去,搁这里刺眼伤胃。”阚谨瞧薛家兄弟,一眼就看出他们中了****,粗一估摸,便知是邱仆承借酒时下的药,再联系他的奇怪举止,也就揣测出所有事的大致经过。她既为邱仆承反毒薛家兄弟而叹服,又恨他怎么就没能被狠狠治一回,心情复杂之极。
邱仆承在客店逗留到第二天才走,临行前刻意叫店伙计去把薛家兄弟叫醒,自己先行,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等到他们步履飘浮的追来。邱仆承看着他们那头重脚轻昏昏**睡的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摸了摸怀里昨夜从薛纵身上搜来的那包****,遐想着什么时候再给他们来一次。
薛氏兄弟一跟上,邱仆承立即加快步伐,每日行程几乎快了两三倍。他们的身体本就被****折腾得非常虚弱,又跟着他起早贪黑的赶路,只累得呼天骂地。薛暂直怀疑邱仆承在特意整他们,屡次想放弃,硬是被兄弟逼迫才继续跟下去。
凤翔府位关中西部,北枕千山,南带滑水,东望长安,西扼秦陇。安史之乱玄宗幸蜀时,肃宗皇帝一度设凤翔府为西京,后才废京号。入城进市不久,薛纵很快现周遭危机重重,行人商贾中潜藏了大量官兵,还有一些掩饰了身份的江湖人,便向薛暂道:“苍蝇来得好快!你注意好周边的人。”薛暂看着邱仆承在市内各行间四处蹓跶,颇有闲情逸致,道:“他怎么不知死活,咱们要不要也提醒他?”薛纵瞪了兄长一眼,怒道:“他不知死活,还轮得到咱们被算计?”
阚谨入市后就察觉到危险,忍了许久终于没管住自己,走到邱仆承身边低声道:“还不赶快出城?这里到处都是来跟你抢剑的人,你怎么应付?”邱仆承恬着脸笑道:“美人眷顾,让本少侠受宠若惊啊!”阚谨皱鼻道:“谁关心你?你会让全城的百姓受到连累!”邱仆承将脸一翻,故意拔高声量道:“关老子屁事?我只知道,谁敢来抢焚剑,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不惜任何代价!”阚谨气结道:“你……”邱仆承趁机走开,阚谨还想再奉劝几句,有人叫道:“阚姑娘,你也在这里,太好了!”邱仆承闻声有点耳熟,回头一看,却是在薛庄见过的鲁罕。鲁罕身旁还有一人,四五十岁,鸟面鹄形,眼睛不假掩饰的盯着邱仆承。鲁罕显得非常高兴,但碍于旁边的那人又有所收敛,才没有急着走向阚谨。阚谨见到熟人,也就放弃了对邱仆承的劝说,移步走近,见礼道:“鲁大侠好!”鲁罕笑容满脸,向旁边人道:“这是家师范奎……”邱仆承没兴趣听他们叙叨,闲溜走向远处正在表演戴竿绝艺的地方。
闹轰轰的围观人群中,一名壮实的中年妇人顶着百尺高竿,竿上带站带爬拢共附了二十四个男女,她却边走边舞,从容自如,让旁观者看得惊险叫绝。邱仆承在人群外观赏一阵,但凡有人想站到他身旁身后的,都被他那双尽是凌厉杀气的眼睛吓走。
一会献技的帮子出来一人敲锣讨要赏钱,观者纷纷抛出铜钿打赏,那人带揖带谢在人群里绕了半圈,走到了邱仆承这一边的人前方。邱仆承站在人后,也没想转身就走,却闻捧锣者大喊一声:“那个人,别走!看了高大娘的绝活,哪个不给钱就走的。”邱仆承转身回看,见是叫自己,心中立时昭然,笑道:“好啊!”双手拨开人丛,一把夺过讨赏者的铜锣和小锤,将铜钿泼在地上。旁人大躁,纷纷出言指责他蛮横。讨赏者就是要挑起事端,伸手便抓邱仆承。邱仆承双手分别执锤锣,脚步一错,绕到他身边,猛地在他右耳门敲了一锤。讨赏者右耳轰鸣,却没去顾,曲手成爪,疾抓邱仆承期门穴,霍然是鹰爪手。邱仆承幻了一步又出现到他另一边,执锣又在他左耳边敲响。讨赏者两耳失聪,刚要拼命,又被邱仆承在头上敲了一记,颓摔坐地。见打倒了人,人群哗然,顿时炸开了锅,唯高大娘仍撑着竿上的人保持着克制,静立于**。邱仆承伤人后,朝人群外观看的薛家兄弟和阚谨等人笑了一笑,尽显狡黠,然后不慌不忙的一边敲锣,一边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最后走到高大娘身边。待众怒暂平,他停止敲击,扔锣抱拳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这杂耍绝活固然精彩,但小子有一件绝世宝贝,给大家过过目,保准各位终生不忘!”人群里骂声大作,也有人嚷嚷叫喊“吹牛!”,只有几个好事者在叫拿出来瞅瞅。邱仆承咧嘴一笑,说道:“那就拿出来显摆显摆?”右手反后,握住剑柄,快速拖了出来,众观者却是嘘声一片。
邱仆承见拿住的是空灵剑,表现得也傻了眼,继又嘻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拿错了一柄!”话音落,一剑入鞘,一剑乍出,冲天一通红光,瞬间映染了整条行市。
焚剑光芒万丈,整条道,整个市,乃至整座城的人,在这一刻全都眺望过来。邱仆承满意的看着所有人尽现惊奇的表情,道:“它的名字,有一个人最适合叫出来,他便是薛庄庄主——薛庄主,它叫什么?”薛暂听起叫自己,暗为薛庄丢失焚剑而羞愧,没有答应。薛纵大不明白邱仆承为何一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焚剑出世的样子,喝道:“小贼,你究竟要图什么?”“图什么?呵呵!”邱仆承将焚剑移到眼前,道,“谁也夺不走!谁想图我的焚剑,我就图他的命。我就是来杀一批人,扬名立万,效仿贵先祖薛齐。”路人但凡听过焚剑传说的见了异象,心里都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焚剑和薛齐的名字仍忍不住心悸,更为眼下身处危境而担忧。
阚谨心中一凛,道:“全城有无数无辜的人,他们没有招惹你。”邱仆承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古来成大事者哪能没有代价?今日我屠了全城,他日才能拯救成万成千的城邑,救中夏万民于水火之中,这又有何不妥?”路人闻声,只听得心惊胆战,恐慌迅速在人群中扩散,一些沉不住气的人丝毫不顾别人的眼光急步就走,以赶在焚剑沾腥之前离开凤翔城。
一直没说话的高大娘此时忽然在邱仆承耳边道:“我们也是夺剑的一批,给你祭剑何如?”说完在长竿上用手拍了一拍,竿上的艺者便似树皮剥落一般纷纷跌脱而下,落地将邱仆承围住,内外两圈,外男内女,清一色的手持吴钩。邱仆承收了焚剑,抖擞筋骨,拔出空灵剑道:“就陪你们玩玩!”高大娘抛掉高竿,亦拿出把吴钩道:“也是柄宝剑,不过呆会儿别怪没机会使焚剑!”邱仆承道:“对付你们若也用得上焚剑,我就送给你。”高大娘叫一声“别后悔!”,跳起挥刀怒砍。邱仆承仰身接了一剑,只震得手掌麻,又感觉不似内力使然,暗惊这女人果然力大无穷。
就在邱仆承与高大娘交手时,外面的艺者也动,一个个蹦起老高,将落时挥刀劈砍邱仆承,若没得手,落地又跳,蹦去对面人丛里。他们每次动六人,一边三个,男女轮番跳砍,此起彼落,活像一群杂乱而有章的跳蚤。加上高大娘,邱仆承辗转着每次得闪避七刀,不禁纳闷自己遇上的是什么跳虫阵法。观赏了一阵,他也动了真格,再有一人在身边跳落,将起时就在其背上送了一剑。他情知此处存不得任何仁慈,出手异常狠辣,刺死一个,足手相应,又连杀两只跳蚤。刀阵不因少了人而受影响,其他艺者继续边跳边砍。邱仆承又躲开一轮跳砍,在他们起跳**走时追剑去刺最后一名女子。女子自知再跳必死无疑,转身挥刀回砍。邱仆承却小跨一步,让开了她的刀,伸剑抵在她胸口衣上,只是凝剑不吐,微微笑道:“女人,我不杀!”说着移开了剑。那女子姿色尚好,在邱仆承怜香惜玉时,她才知道自己对死亡有多么恐惧。不料却邱仆承倏地回手,一剑抹了她的脖子。
之后邱仆承手下再不留情,出手越来越快,整整二十四名艺者,加上先前讨赏的那个人,不消片刻就全被他杀死,皆是一剑了命,观者无不毛骨悚然。高大娘一人独活,旁人尽死,心知肚明这并非自己刀法比别人高明一大截,而是邱仆承有意为之。她已后悔带徒弟们来抢焚剑,害他们白白送掉性命,自责心起,又想今日必死,回刀就要割颈自刎。邱仆承见之,一剑划在她的手上,吴钩掉落,在她诧异之时,再起一剑,将她穿颈刺死。抽出剑,冷酷道:“想自杀,晚了!”
整条街道一片死静。
那些隐饰身份的江湖人开始惦量,是否真有那个实力去夺剑,权衡来去,最后都下定决心,坐待时机收渔人之利。
邱仆承厉目四扫,吼道:“还有没有送死的?”
无人再敢怀疑他的暴戾无情,一时间街上鸦雀无声。
掌声忽起,众人抬头仰望,一名老者,立于道旁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