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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月的磨合,居修远已经很习惯从我嘴里偶尔蹦出的陌生名词了,总归结合上下文他可以琢磨懂七八成。眼下他也没有问我“吃瓜”什么意思,只问我,“孩儿敢问父亲,您如何看待随教中人?”
我看着居修远踟躇的神情,难得聪明了一会儿,这孩子肯定是绕了个弯问我怎么看他的。我咳嗽了两声,有点别扭地安慰道,“我一向没什么门派偏见的,比起一个人的江湖地位,我更关注他实际上做了什么。如果一个人曾经受环境影响干了些坏事,只要他意识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不失为一个磊落君子。”
“父亲高见。”居修远强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瞧着我,“那,父亲如何看前右护法余容?”
妖女余容,论手上沾惹的人命,在魔教算倒数的,然而凭借一张祸水红颜,硬生生成了江湖上的一大祸害。
我瞬间冷了脸。“你存心让我不痛快是不是?好好地跟你聊天,你非要提我不想想起的话题。”
我认了居修远,不代表我就对他娘还有什么眷念。正相反,我好不容易能将两个人分割来看,不再把柳修远看成余容的儿子,柳滟滟的附属品,我才接纳了这个儿子。结果现在,他又要让我想起来,他身体另外一半的DNA来自谁的。
哦,他生命的前十六年都在魔教和他娘生活在一起,逻辑上说,他和他娘确实应该比和我更亲。若不是魔教动乱,余容被杀,他也不会来认爹。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茶冷静一下。
“父亲息怒。”居修远“啪”地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了,也不顾这里是公共场所,有多少人在看,“孩儿一时失言,请父亲恕罪。”
“起来吧。”我扫视了一眼,虽然大多数人都在听书,但是旁边的两三桌已经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我没有家丑外扬的癖好。”
“是。”居修远默默地站了起来,但把头低得更低了。
被他这么一闹,我也没了听书的心情了,叫了小二来结单,就牵了马重新上路了。运动是发泄心情的好途径。接下来的路上,我没再和居修远闲聊,尽情地加快了速度,让刮到脸上的风抚平我心里的暴躁。
黄昏时,我们赶到了下一个城池。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草草吃了点东西才回房间。过了没多久,居修远来敲我房门。
“进来,门没锁。”
居修远开了门进来了。他还带了样东西。他将门落了锁,膝行着跪到我面前,将一把藤条献到了我面前。
“孩儿触怒父亲,还请父亲责罚。”
我才想起来,家法里是有这条的。做儿子的若使父亲不高兴,是不孝,父亲有权责打。
我刚接过藤条,打量了片刻,皮还是绿的,很新,一看就是刚脱离母体没多久,“藤条哪来的?”
“方才在客栈后院摘的——本来应是用一寸厚的红木板子的,但今天进城时天色已暗,东西市都关了门,请父亲先用藤条将就一下。”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把藤条扔了。完全下不了手,我满脑子循环着家暴犯法四个大字。哪怕这个时代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我也昧不了良心。“起来吧,我不打你。以后这些规矩你只要回居家的时候守守就好,其余时间你就当我是个年级较大的朋友,我们平等相处就好。”
居修远咬了咬下唇,带出了一丝血痕。“父亲不是已经答应认我了吗,为何突然变卦?毁约并非君子所为。”
我真诚疑惑。“我变什么卦了?”
“既为父子,父亲就有管教孩儿的权力。现在父亲却拒绝行使父权,不是代表不认我这个儿子!“居修远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控诉。
欠教训。我眼角青筋暴跳,忍着把藤条捡回来的冲动,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没有不认你,我对我儿子就是这样管的······我从来不认为,我给了你这身骨肉,我就有随便打骂你的资格。父母抚养子女长大的,相对的,子女在父母老了之后要赡养父母。这就是一桩交易罢了。今生你我有缘,你借了我精血投胎,做了我儿子,百年之后,六道轮回,前尘尽去,你我又有什么关系?至于什么父亲不仁,母亲刻薄,儿子依旧要不离不弃的所谓孝道,是世人苛责了。我也不需你如此对我。“
居修远目露震惊,而后又变为复杂:“父亲这番话,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说出去,怕不是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我打了个哈哈:“所以我就只敢现在和你这么一说罢了。”当年我最年少气盛的时候,都不敢跟我父兄说这些话。他们对我不错,就算我不在乎生恩,养恩总在的。我实在不敢把他们气死。
我话锋一转,“今天的事也就小事一桩,我气一会儿就消了。你要是觉得愧疚,跟我道个歉也就完事了,实在不需要动用藤条,我也不会用,懂了吗?”
居修远沉默了好久,才应道:“孩儿明白了。”随即又问,“那父亲现在气消了吗?”
我“嗯”了一声,说了那么久大道理,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你今天问这个干什么?”我揉着太阳穴问,“别告诉我你想让我给你娘个名分。别说居家那些老顽固同不同意,我自己都恶心。”
“孩儿并无此意。母亲去时已有安排。孩儿······孩儿只是想知道父亲对娘的看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