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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待那个叫李善的过去,李城保就迎过来了,他的笑声甜得令人发腻:“傅员外,您回来了。”李城保原来是会笑的。
傅员外坐在马车里,是马车夫李善答的话:“李城保,我家老爷想问问那两个士兵与那女子争吵些什么?”
“她呀。”李城保撇嘴道:“想进城,却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马车里传出一声仁慈的叹息,傅员外道:“李善,咱给她交了吧。”李善恭恭敬敬地答道:“是,老爷。”
李善从腰带里摸出两文钱给李城保,李城保弯着腰双手捧着那两文钱,似乎是沉甸甸的两个金锭子。他大声笑道:“傅员外您真是个大善人呐!”这声音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马车里传出一声不可自抑的轻笑声,傅员外自谦道:“哪里,李城保过誉了。”
李城保扭头对那两个士兵喊道:“放她过去!傅员外替她交了进城费了。”他在说起“傅员外”这三个字时都是喜不自禁的。
北川过来对傅员外的马车千恩万谢地连连鞠躬,不停地说道:“谢谢您了,您一定好人有好报的。”
马车里再次传出傅员外老而和蔼的声音:“李善,走吧。”这句话颇有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李善扬起马鞭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驾!”
傅员外的马车轱辘轱辘走远了,李善仍兀自双手捧胸无限憧憬地赞扬着:“傅员外真是个大善人呐!”然后扭头看到北川还站在那里,顿时沉下一张脸,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李城保其实是个很表里如一的人,在面对富贵时表里如一,无论是在富贵跟前还是富贵身后,他都能面带憧憬地笑容发自内心地歌颂。他在面对贫贱时也表里如一,无论是在贫贱跟前还是贫贱身后,他都能时刻提醒自己要公正无私,做刚正不阿的官员。他的这种表里如一很明显地体现在他的脸上,贫贱把这张面皮压得平整白净,而富贵把这张脸挤成一朵红花。
北川哈腰道:“多谢李城保,多谢李城保。”
李城保一本正经地接受了北川的谢意,他认为自己对北川也做了好事,因此心中有些洋洋得意,他表现出一种施舍后的成就感,用鼻子嗯了一声,说道:“进去吧。”北川这才进城去了。
北川茫无头绪地走在城里,城外的土路延伸到城门里变成了青石板,青石板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笑骂声,拉客声……喧嚷不已。北川从窝窝山一路走来,她走出窝窝山,来到了人间,进了城门,闯入红尘。
北川的肚子“咕噜”一声叫了,在城门口耽误那些时间,现在是中午了。北川在街道的一个拐角坐下来,拿出自己的窝窝头,拍了拍上面还黏着的灰土,大口啃了起来,只是窝窝头实在太硬,有些剌嗓子。北川从小过惯了这日子,因此并不觉得苦,她甚至心底里暗自庆幸和感激李城保没有把她的窝窝头收走。
世上并没有多少她这样的人。
远处,一个约摸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男子牵着一匹枣红马正不徐不疾地往北川的方向走来,他长发在头顶束起,面容俊朗,干炼有素,只是眉眼间有说不清明的疏离感。他身着青绿长袍,腰间斜挎着一把腰刀,刀柄下正压着一块明晃晃的着金色腰牌,那腰牌正面刻着“大内侍卫”四个字,背面刻着一个“御”字。这是乌弄帝国的一个大内待卫,且是御用大内侍卫,享有只听从皇帝吩咐的特权。他正准备往县衙里去。
乌弄帝国的皇帝钟离瑞泉已二十又四,早已行了冠礼,后宫却至今空无一人,东宫太后与满朝文武对此极为不满,然而他总是以乌弄与洛辰关系紧张,国势不稳,无心纳妃为由,坚决不将纳妃列入行程。他平日里跟龙泉山庄的庄主龙易走得极近。龙易是当今太后收养的义子,其人素爱红衣,而且相貌妖娆,举止轻浮。底下里早有传言说皇帝其实喜爱龙易。
就在近日,钟离瑞泉却突然说阳陵县水土养人,易出美人,因此特意派使前来为他物色女子,以备纳妃。
满朝震动。
有人说是为了破谣,有人说为了帝国大厦根基永固,有人说为了乌弄帝国千秋万世,却绝没人猜到这只是因为他做了一个梦。
有一天晚上,钟离瑞泉梦见自己身着白色锦衣,负手站在一个水池边,水池里映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他问身侧的金色影子:“这是什么地方。”金色影子回答道:“是阳陵县。”
于是钟离瑞泉就派了特使来到阳陵县。身为是九五之尊,他可以把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带到现实里来,但若是平民,那就正好相反,平民还要把现实带到梦里去才能实现。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的是,这个奉皇命来阳泉县为皇帝选妃的御前侍卫名叫北沐。正是北川的异姓弟弟——北沐。
北川蹲在街角啃冷硬的窝窝头,远远地听到有马蹄不轻不重的嗒、嗒声正往这边走来,她习惯性地往角落更里边缩了缩,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正是无论任何时代里都会有的悲哀小人物的缩影,这种小人物,他们哪怕已经蜷进了街角这样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也会担心自己挡了别人的路。他们得在人间小心翼翼。
北沐准备往阳泉县的县衙去,皇帝不愿意让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因此只派了他一个人过来。他从北川所蹲的街角前走过,本没有注意到那里还蹲着一个人。北川被窝窝头一口噎住,不由得闷咳两声,北沐冷冷地往那里瞟了一眼,见是一个衣袖褴褛的女子,竟不由得想到他曾与北川在冷雨里蜷在一起取暖的情景,他从腰间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北川。
北川听见“啪嗒”一声,一块闪着银光的石头就在她脚边,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没见过银锭子。北川拾起银锭子,对着光仔细看着,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目光如何能在郑重里还透着不屑。北川蹙着眉,这种传说里古代最流行的货币有些人其实一辈子都是摸不到、见不到的,那些人怀里往往只有一个两个铜板。北川想着,对那些人而言,或许连进一次城都要计划好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