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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麒倒不生气,只觉得这汉子的脾气古怪。当下仍一起来到客堂,分宾主坐定。
白须老翁从容说道:“公子虽不曾见过老朽的面,只是老朽的名字,汝必曾听尊师说过的,老朽便是与尊师同门的柴西平也。”
云中麒闻听,慌忙起身说道:“原来就是师伯,小侄安有不知道的道理。”说着,从新拜下去。
柴西平忙伸手拉起来,指着少年给云中麒介绍说:“他复姓谷梁,名贺兰。原是我的徒弟,于今又是我的女婿了。我本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名柴安,在宰相赵世杰手下当校尉。三年前,阵亡在蛮夷手里,尸首都无处寻觅。我将几个徒弟齐集在一块儿,说道:你们大师兄阵亡,尸身无着。盼尔等一则念与我师徒之情,二则念及同门之亲、手足之义,都应各尽其力寻觅回来,才对得起你大师兄的英灵。此刻你两个师妹,都还不曾许人,谁能将大师兄的尸身寻回来,我即招谁做女婿。那时几个徒弟,都竭力寻找,却是谷梁贺兰找着了。他那时才有十五岁,正和我最小的女儿柴萍萍同年。既有言在先,不能不践,就招了他在家里赘婿。大女儿柴依依,今年二十一岁了,尚不曾许人。这两个女儿,是我继配的女人生的。那年我大儿子既阵亡了,家乡地方,亦被蛮夷乱得不能安身。此山在安徽境内,这屋子原来是玉虚真人焦源建祖师当年修炼之所。山中豺狼虎豹极多,祖师当日不肯伤害这些猛兽,为的是不许寻常人能上这山里来,特地留了这些猛兽,看守山坡,好使左近几十里路以内的人,不但不敢上山,并不敢打山脚下经过。祖师去世的时候,我们同门三兄弟,都在这屋里。祖师将身边所有的东西,分给我们三人,这房子就分给我了,我固有家室在山东原籍,用不着这房屋居住,空着好多年。及至这番被北夷乱得我不能在家乡安身,只好搬到这里来,暂避乱世。谁知到这里不久,我继配的女人就病死了。人人以为中年丧偶,是人生最烦恼的事。却不知老年忽死去一个老伴侣,其烦恼更比中年厉害。自从拙妻死后,我只将她草草安葬便终日在外游览山水。仗着老年的脚力还足,时常出门,三五月不归来。前月我正在黄山寻觅几种难得的草药。忽见小女找来,说他二哥柴义,在天目山被云中少侠打伤,甚是沉重,睡在家里人事不省。我一听这消息,还摸不着头脑。问小女说的是那里来的云中少侠,你二哥在家好好的,何故去跑到那去,被人杀伤?小女拿出一封信来,原来是尊师智方托人寄给我的。信中说汝是他近年所收最得意的徒弟,这回押运家产回桐庐原籍。你的本领与这小小风浪,原可以担当得起,所虑就是公子有些少年好胜的脾气,诚恐惹出意外的风波。你若失事,便是他丢了面子。因此特地寄这封信,要我念昔日同门之情,大家照顾照顾。这封信寄到,凑巧我不在家,落到这个不懂世情的二儿子柴义手里。他见智方师傅夸赞汝是近来所收最得意的徒弟,有担当风浪的本领,便不服气。和他大妹子依依商量,要把公子押运的金银截留,使你栽一个跟斗。依依知此事不妥,不敢和他同去。然知这畜牲是生成的牛性,也不敢劝阻。柴义便独自出门,要和公子见个上下。侥天之幸,被公子杀得他大败亏输,回家便卧床不起。他当时以为是必死无疑了,求两个妹子一个妹婿替他报仇雪恨。大女儿不能推却,只得答应。一面教妹婿改装到公子船上刺探虚实,一面教妹子到黄山报信。我得知后不由得大吃一惊,思量这一班孽障,胆敢如此胡闹。他们自己伤也好,死也好,是自作自受,不能怨天尤人。只是万一伤损公子一毫一发,教我这副老脸,此后怎生见智方师弟的面?急连夜赶回家,欲阻止大女儿不许胡闹。及至赶到家时,大女儿也已在公子手里领教过。并盛称公子的本领了得,她若非戴了面具,脸上必被你刺伤。我听得公子只脚上略受微伤,才放下这颗心。依我的气忿,本待不替孽子治伤的。只因他两个妹子,一个妹婿,都一再跪着恳求,我才配点儿药,给孽子敷上。可恶的孽障,到今日还不悔悟自己无状,倒怀恨在心,不肯与公子相见。这都只怪我平日教养无素,以致养成他这种乖张不驯的性子,实是对不起公子。”
云中麒听完,才如梦初醒。暗想在天目山交手时,那人却终不肯开口。原是戴了面具的女儿,假装男子,所以头脸那么大,身材却又十分瘦小。我末了一剑,刺在她面具上,难怪听到喳的一声响。那夜若非我安排了锣鼓助威,使她害怕惊动岸上的人,慌张走了。再斗下去,不见得谁输谁赢。只可惜这依依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有如此本领,倒是应当结交。心里想着,偶然触发了—句话,连忙起身说道:“师伯太言重了,小侄开罪柴二哥,他见我生气是应该的。承师伯瞧得起,不把吾当外人,直呼名字就很感激,若叫小侄公子,晚辈觉得比打骂还难受。”
柴西平点头笑道:“就依你之言,贤侄可知吾借卖草鞋,在天目山专候是甚么用意?”
云中麒道:“晚辈以为这是承师伯不弃,想引小侄到这里来唠唠家常。”
柴西平摇头笑道:“我明知贤侄家住在桐庐浮玉山底下,若只为想引贤侄到这里来,何不直到府邸相邀,值得费如许周折。”
云中麒也觉得有理,一时猜不出是何用意。
柴西平接着笑道:“我从黄山回来,不多几日,又接尊师从开封传来的一封书信。因有这封信,才这般布置。老朽已痴活七八十年,正是风前之烛,瓦上之霜,在人世上延挨一日算一日。古人云: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于今既已近耄耋之年,死也不为委屈。不过我有未了的心愿,若不等待了便死,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云中麒忙道:“师伯有何未了之事,不妨说给小侄听。晚辈当竭尽全力,以成所托。”“
柴西平捋须道:“就是我这大女儿依依,还不曾许配人家。若论容仪品性,都不在人下。从小我就把她看得过于娇贵,传授武艺,也比旁的徒弟及儿子都认真些。她武艺既高,眼界心性亦自然跟着高了。寻常的少年,没有她看得上眼的。她发誓除非有人品学问武艺,都能使之心服的,否则宁肯一生不嫁。我这些年来到处留神物色,休说人品学问武艺都能使我女儿心服的男子不曾遇见。就是降格相从,只要我看了勉强还过得去的,也不曾遇着。这番天缘凑巧,得了贤侄这般一个齐全的人物。若是尊师托人带信时,我在家接了信,小儿便不致到天目山下与你为难。不被你打伤,他妹子怎能前去报仇,更何致与贤侄交手?固有这么—错误,大女儿才得心悦诚服的钦佩。这种姻缘,真是前定,不是人力所能及也。想就此将小女依依许配与你,不知意下如何?只要贤侄答应,至于成亲佳期,此时尽可不必谈及。你不妨直对我言,毋须客气。我也原是不存客气,才当面对贤侄说。其所以假装卖草鞋的,亲自将你引来,也是借此看看贤侄的气度和能耐。初见时,老朽故说寒舍离此不远,更不教你回船换衣,孰料汝竟能同行三日,一点儿不曾现出忿怒的样子,可见得气度宽宏,不是寻常少年人所能及。而我那孽障对贤侄无状,贤侄能犯而不较,尤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