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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我是你叔
羊群在鞭子的催促下规矩的沿着山路往下走，杨巧巧寸步不离杨树根，身上背着依陌给她买的书包，怀里捧着依陌给她买的新衣服，一只手扯住杨树根的衣服角，一脸泪痕的小脸蛋儿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依陌跟在她的身边，在心中有些略微担心，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看透这个小丫头是排斥自己还是接受自己，只是杨树根与杨劲松都不说话，她也不愿过多与小巧巧攀谈而打破了此刻着似乎充满严肃感觉的沉默。
山风在耳边时而呼啸，杨劲松拿着鞭子，让杨树根扛着那一杆老笨壮，烟抽到了尽头再点燃一支新的，杨劲松的烟瘾已经大到让人惊讶的地步。
“树根！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黑子当初见到你会那么亲切，因为你身上有我们杨家的味道！”。杨劲松的声音顺着山风传到杨树根的耳朵里，杨树根侧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犹豫了许久皱眉道：“黑子死了！”。
杨劲松随着杨树根的话突然顿了一下，用力的抽了一口烟，发出几声似乎要将他的身体震散架的咳嗽后重新迈开步伐摇着头道：“其实我应该已经预料到黑子的下场，只不过没想到死的这么早！黑子是怎么死的？”。
“为了救俺！被张大彪的手下砍掉了头！”。
杨树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也给自己点燃一支散花烟深深抽了一口瞭望着山脚下越来越近的村庄沉声道：“俺发过誓！让俺找到牛犊的时候，会剁了他的双手！”。杨劲松抽着烟挥了一鞭子，咳嗽着笑道：“死的不冤，像我杨劲松从小养到大的狗！”
“你是不是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杨劲松看着杨树根沉默不语的样子，乐呵呵开口问道。杨树根扭头，目光笃定的看着杨劲松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点了点头。杨劲松呵呵一笑，看了看杨树根肩上扛着的那把老笨壮开口道：“知道吗？这把枪是我做的！我坚信毛.主席那句枪杆子里出政权，所以才做了这把枪！到今天才明白，所谓枪杆子，并不意味着是只是一把枪！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回去喝完汤，我慢慢告诉你！”。
喝汤，是杨树沟这一带的土语，也就是吃完饭的意思，晚饭必有汤，不是面糊汤就是放有红薯块的玉米粥，姚奶奶坚持着在厨房给杨树根他们烙了几个葱花油馍，调了一个凉拌萝卜丝，在日落西山时，让杨树根品味到了久违的味道。
天黑了，杨巧巧知道杨树根与杨劲松有话要说，所以并没有死缠烂打的跟出去，杨树根与杨劲松同行，手里拎着姚奶奶煮好的贡肉和纸钱，还有两瓶46度的丰县大曲。与杨劲松一同走进了这个每当夜深人静时，没有人愿意靠近的杨家坟园。
来到那一座新坟前，杨劲松席地而坐，看着杨树根跪在那里将贡肉摆好，拧开酒瓶盖点燃一束香与纸钱，三口酒洒在坟前，杨树根沉声对着土坟说道：“爸妈！俺给你们报仇了！如果闫三在下面再敢欺负你们，等俺下去了，还要弄死他！”。
说完这些，杨树根对着坟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燃烧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他的表情并不如父母刚死时那么的痛苦，只是严肃，严肃到让人感到胆寒。
杨劲松坐在一旁抽着烟，拧开手里的一瓶酒在地上洒下些许，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听见了没？看见了没？你们养了一个争气的儿子！”。
说完这些，他仰起脸咕咚咚喝下一大口丰县大曲，咧着嘴看着从跪姿转到坐下去的杨树根，笑了笑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李建国究竟是不是我杀的？你不用问了，我现在就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李建国是我杀的！”。杨树根的双眼眯了起来，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为什么？”。
杨劲松脑海中想起了李双双，又想起了杨树根的今天，又喝了一口酒笑着问道：“你想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杨树根皱眉，不解的摇了摇头沉声道：“俺不明白你这话是啥意思！”。
杨劲松抽着烟犹豫了片刻乐呵呵道：“如果你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那么我就会告诉你我杀李建国的真相，如果不，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李建国是我杀的，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你不怕俺替李双双报仇，或者给李双双打电话让他报警来抓你？”。杨树根面对眼前这个多重身份的杨劲松，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话来与其沟通。
“呵呵！我是你叔！”。
“可是你同样是俺恩人的仇人！”。
杨劲松听着杨树根固执而冰冷的话，忍不住笑道：“我还是你叔！况且你天生都不可能允许自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树根！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我活了快一辈子了，有些东西还是看不透！不过有一点我一直相信，我认为是对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对的！就像我杀了李建国，也许在你和李双双的眼里是万恶的！但是在我的眼里，永远都是对的！就像你现在死心塌地的帮李双双，或许从本质上是一个错误！但是在你的眼中是应该的！而在我的眼中，也是应该的，因为这条路，可以让你走到你想到的地方！而我只是怕，等你到了你想要到的地方时，会明白一些你不想要知道的真相！”。
“有些事情告诉你太早会让你迷失原本的自己，我跟你那个老封建的爸爸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墨守陈规的走着许多人多少年来都在走的路，我希望只要你认为你现在做的是对的，就勇敢的做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就如你现在如果想杀了我或者报警来抓我替你的恩人李双双报仇，你尽管可以动手！至于能不能如愿，要看你的本事！因为我活到现在依然是一个不信命的人，而你，跟我一样，都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的人！”。杨劲松喝着酒看着黑暗中杨树根的轮廓说着话，似乎根本不在乎杨树根能不能听懂。
杨树根抽着烟，喝了一口酒，犹豫了许久才沉声道：“你说的话俺听不太懂，但是俺现在之所以还愿意跟你相安无事的说话，并不只是因为你是俺叔！黑子是你养的狗，它救过俺两次，这份恩，或多或少跟你有关系，你对依陌好，俺现在跟依陌在一起了，这份好，俺同样也要记得。俺不在杨树沟的这段时间，你帮俺照顾了巧巧，这份恩俺还不能忘！明天俺要带着巧巧离开杨树沟，如果下一次咱们再见面，俺会报警！因为俺欠李双双的情，如果你被枪毙了，俺去给你收尸把你厚葬了，如果你没有被枪毙，俺会去牢里时常看你！因为你是俺叔！”。
杨劲松大口喝着丰县大曲，听着杨树根的话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咧着嘴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后开口道：“你做人的原则很偏执！但是我喜欢你的这份偏执，并不是谁都能把亲情与仇恨分得这么清楚…我以前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在回到这个让我感觉不到是家的家，可是等他们一个个都死了，我才忽然发现我是那么的无法释怀，或许早在我离开这里的的一瞬间我就已经释怀了，因为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就像我再怎么样都是你叔一样！所以，我杀了李建国！”。
“李建国跟俺爸妈的死有什么关系？“。杨树根似乎从杨劲松逻辑混乱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眉头紧皱喝了一口酒沉声问道。
杨劲松咂了咂舌，笑呵呵道：“有些路，终究要你自己走！等有一天你站在了足够高的地方，就会看清楚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只是现在的你让我有些担心，有一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唐六你要小心！张大彪活着的时候曾为他做过事情！“。
杨树根沉默，在漆黑的夜幕中凝视着杨劲松的轮廓，在这个已见苍老的男人今晚逻辑混乱的话语中似乎捕捉到了些什么。喝了一口酒他皱眉问道：“你明知道俺再见到你会不惜一切对付你，为啥还要帮俺？“。
杨劲松大笑，站起来将酒瓶子里的少半瓶酒洒在土坟上沙哑道：“因为，我是你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