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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御书房之事后,载湉再也没有回过养心殿,反倒是宿在了毓庆宫中,身边也只留下了刘和才一人侍奉。他对养心殿这边则声称近日政务繁杂,心下烦闷,闲暇之余,在毓庆宫也好多读些书,修养性情。
听闻此言,我心下不禁凄然: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想必他是恼了我,现下他竟是如此憎厌我,竟如此费尽思量,不遗余力地躲避我。日子久了,难免那些个宫人们也开始见风使舵起来,现下见我已不再时刻伴在皇上身边,一个个对我也愈发冷淡。我是不曾介怀这些的,近些个日子身边少了那些阳奉阴违的虚伪嘴脸,倒也是落得个清静。
只是每每想起和载湉的种种过往,我便心如刀绞,只得寻个无人的地界,拣个角落悄然拭泪。罢了,现下这般也好,相见倒不如不见,也省得我们二人相对无言,徒增尴尬。在这诡谲多变与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我只奢望着能一世安稳,与世无争地安度余生即可。如现下这般,默默地关心着他,我已足矣......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已是万寿大庆将至。听闻那些个有些资历的宫人们说上次万寿大庆已是二十年前的同治帝十岁寿辰,故眼下的这次万寿不仅是十年一度的大庆,更是载湉的十六寿诞。
清朝律法规定男子十六成丁,就算是民间的平民百姓也是要在家中儿孙十六生辰这天大肆庆祝一番的,故这次万寿的正式与隆重自不必言说。
近些日子里宫里早已开始着手筹划,整个紫禁城的宫人们都陷入了日益忙碌中,建彩廊,设龙棚,搭歌台,悬龙凤呈祥彩灯......合宫上下,流光溢彩;目及之处,好不热闹!
是日,我正和几个宫女在养心殿后殿打着络子,正忙得紧。忽而听得似有人朝我这边走了来,我一抬头,只见刘和才神情甚为凝重,走路也较素日快了许多。我不禁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是载湉出了什么事不成。刘和才素来行事安稳,走路从来都是安步当车,现下怎么也变得这般急躁?
念在四下里人多口杂,我不着痕迹地揣好心下疑虑,放下了手中的活,微微屈膝向刘和才福了一礼,轻笑道:"怎地刘总管今儿个不伴驾了,竟得了空闲来我们这儿?"
言罢,我似无意般眼波流转,轻瞥四下。纵使现下周围尽是养心殿宫人,但还是保不齐这里没有储秀宫的眼线。
刘和才旋即会意,朗声说道:"近来皇上政务繁忙,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养心殿。皇上让你管理这些人个把时日,也不晓得你到底管成了什么样,现下正宣你去回话呢。"
我听罢,微微颔首,轻声说道:"那烦请刘总管带路。"
出了养心殿好远一段路,我望着四下再无旁人,急忙开口问道:"刘总管,现下无人,你莫要再有所顾忌!赶快告诉我,是不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听罢,刘和才身形微顿,良久叹吟道:"玉澜,有些个事儿原是轮不到我这个做奴才的妄加议论,可现下我却不得不说了。我入宫多年,也承蒙圣恩多年,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我也是打心眼巴巴地盼着万岁爷好。说句大不敬的话,咱宫里当差的,谁不知道真拍板做主的是老佛爷,咱们皇上一番抱负却无处施展,心里本就苦。自从那次和你从御书房回来,就越发的天颜戚戚,茶饭不思。眼下不过半月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万岁爷对你的心思,连我们这些个旁人也是瞧的清楚,你难道看不出?”
我被他问的哑然,无言以对之际,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别的咱们先不讲,你究竟知不知道万岁爷为何偏偏封你这代诏女官这一官阶?”我摇了摇头,心下也是委实不知个中原因。
听罢,只见得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痴儿!那待诏女官,原本只是个无须伴驾,只负责起草诏书的虚位,是个闲差。真正掌管御前事务的,是那御前尚义,但那着实是个苦差事,须时刻伴驾左右,事无巨细。万岁爷不舍让你劳累,可却时常想让你伴在他左右,索性命你为御前代诏女官。你是开了自建朝以来的先河,为此甚至惹恼了太后。即便这样,皇上也是对你百般呵护,甚至不惜为你,受到太后的训斥。皇上以如此赤诚之圣心对你,将人心比自心,你又怎忍如此辜负?”
言毕,他已是眼眶微红,声音也已微微颤栗。我别过脸去,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滴,心中已是万般疼痛。半晌,我声音微颤地问道:“现下万岁爷如何了?”
听我问及,他已是眼蒙水雾,哽咽着说道:“昨个儿夜里,万岁爷看了一整夜的奏折。今儿个一大早,就起身给储秀宫里的那位请安去了。回来之后连早膳都未曾进就忙着上朝去了,许是因劳累过度,方才竟晕在了回毓庆宫的路上,现下正发着烧。纵使这般,却还是迷糊中心心念念地喊着你的名字......”
还未等他语毕,我已是提起裙裾飞快地向毓庆宫的方向跑去。回廊长长,却不及我心中愁思绵长。一路上我一边跑着,一边拭去不断夺目而出的眼泪,当下我心中坚定:君心至此,感郎情深!无论日后如何,妾之丹心,一心全付!今生今世,生死相随,终不相负!
如果与你的相遇邂逅注定是一场劫,那我情愿今生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