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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赢得那场战役？”曼珠疑惑地问道。
胡图微微合上双目，三百年前那惨烈的场景穿越重重的岁月，清晰地展现在他脑海里。
满地的白骨重重，支离交错，平日里一起嬉笑玩闹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虞山、凤天、琅玕......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满地的血污中挣扎着仰起头来，嘴巴翕合着、仿佛在呼唤着他，让他带着他们一起走，离开这个修罗炼狱。
胡图克制着沸腾的血液，缓缓向曼珠讲述着那噩梦般的一天：“那时候，作为鸿蒙大陆五个主要族群之一的血族已经归降了不落城主永夜。那一天，我们千月峰的一部分弟子接到天帝特使传来的命令，说血族主力大军奉永夜之命，要攻上我们千月峰的峰顶，在峰顶有座万年宝塔，叫作通灵塔，塔内有五件神器，分别是护佑鸿蒙大陆五个族群的圣物，这些血族便是奉命夺取这五件神器。当时的千月峰掌门，也就是我的师父，名叫蹈芜，他在千月峰中极有威信，我们都很相信他。他让我们死守通灵塔，说最多也只要支撑一日，仙界的诸神就能将永夜擒获，届时便能拨出援军来支援我们，而我们作为千月峰弟子，守护通灵塔中神器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谁会想到......谁会想到......“
胡图骤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曼珠屏住了呼吸，听着一向沉默寡言、垂暮沧桑的爹爹述说着陈年旧事。
胡图平复了一下心情，惨笑道：“谁会想到，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
“没有援军？！”
胡图目中含泪，凄然道：“不仅没有援军，塔内也根本没有什么神器，打从一开始，天帝和蹈芜师父就打算牺牲我们这一小部分人，来换取血族的覆灭，这根本就是专门为血族设下的一个陷阱，我们不过是为了将血族一网打尽而设下的诱饵！”
“诱饵？！”
“通灵塔在千月峰顶，千月峰乃是耸立在幽冥海中的一座高峰，通灵塔底直通到幽冥海里，天帝和我师父合谋，故意散布风声，说那五件神器还在塔内，引得血族的主力前来进攻，为了使得永夜一方深信不疑，便连我们也瞒过去，命令我们死守通灵塔，守护那早已被转移的五件神器。那可是血族的主力啊......那么多的尸鬼攻上山来，我们千月峰的弟子才多少人？我们如何抵挡得住？！那些尸鬼的獠牙咬伤了谁，獠牙中的剧毒立刻会让人丧失心智，变成只会到处乱咬的怪物。那天的千月峰，残肢遍地，血流成河，我们且战且退，看着曾经亲如兄弟的同窗一个个被獠牙咬伤，头发顷刻变成银白，瞳孔泛青，长出坚硬的獠牙，失去心智，开始攻击我们。”
胡图的眼中泛着泪花：“那一天......我们有多绝望，千月峰那么多弟兄，拼死守护通灵塔，守护我们以为还在塔里的五件神器，只是凭着对师父的信任，相信援军终究会来，师父不会放任我们自生自灭，不会丢下我们，可是啊......”胡图忽然失声痛哭，发出阵阵受伤的哀嚎，“可是根本——根本没有援军！我们心中的希望，师父给我们的所有希望，都是骗人的，是他，是他亲手把我们推进了鬼门关！”
曼珠听着那样惊心动魄的过往，不觉也流下泪来。
胡图压抑了三百年的心事，顷刻间如火山一般喷发出来：“我眼看着一个个同窗被血族的獠牙咬伤，中了尸毒，顷刻间便成为没有意识的尸鬼，反身便加入血族的队伍，扑杀我们。我们流着泪，朝昔日的兄弟拔剑相向，使出杀招，毫不留情。那些尸鬼啊，怎么也杀不尽，绵延不绝的尸鬼像浪潮一样涌向我们，渐渐的，我们支撑不住了，只能退守塔内，那个时候，我们多么盼望着援兵出现。可是我的那么多兄弟，至死也不会知道，根本——根本就没有援兵。天帝和蹈芜原定的计划就是，让我们将尸鬼们引入通灵塔，然后将通灵塔完全封印，让整个千丈高的通灵塔陷入地底的海水中，载着所有尸鬼一起，永远沉入幽冥海，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我的天！”曼珠惊呼，“可是......可是那么多千月峰的弟子也在塔里啊！”
清冷的月光映在胡图脸上，他的面色苍白枯槁，仿佛地狱归来的幽灵：“天帝说，这是战略的一部分，牺牲一小部分人，能换来鸿蒙大陆的安宁，就是值得的。”
“我的爹娘，也是被牺牲的那部分人，是么？”曼珠忽然明白了什么，流着泪轻轻道。
胡图别过头，不愿意看女儿盈满泪水的眸子，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那爹爹和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血族进攻通灵塔时，千月峰之上的云巅中，永夜正在和龙神厮杀，我们只看得到电闪雷鸣，乌云滚滚，然后听到一声呼啸，就看到一个黑影从云层之中落了下来——你的父亲接住了它，那是龙神的头颅，被永夜砍掉了。龙神的眼珠是珍贵的夜明珠，龙神的头骨更是圣物，血族看到天空掉落的龙神头颅，于是一拥而上，想要抢夺，我们千月峰的弟兄们护着你父母，抱着龙神的头颅退入塔内，你的双亲和我被人潮挤散，你母亲用千里传音术对我说，他们刚刚被尸鬼咬伤，中了尸毒，恐怕不久于世，希望将你托付给我。于是我按照你母亲的指引，在退入通灵塔时，没有和众兄弟一起登上通灵塔顶，而是一直往下走，原来你父母早已将你安置于塔底的密道之中，我便带着你，从密道中出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在千月峰的山脚，而当我仰望山顶的通灵塔时，听见一声巨响，那座屹立万年的宝塔轰然沉入山体之中，带着你爹娘，带着我的好兄弟们，带着血族大军，一起消失了......应该是沉入山体之下的幽冥海中了吧。”
清冷的月光照进南柯梦中，三百年前血泪横流的场景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让胡图泪流满面。
曼珠伸出柔软的小手，拭去胡图苍老的面上斑驳的泪痕。
“爹爹......别哭了，珠儿只跟着爹爹学习术法，将来保护爹爹，珠儿哪儿也不去。”（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