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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霞红已褪,天色恰恰介在将沉未沉之际,灰扑扑的天幕透着点儿宝蓝冷光,月华轻现,一抹朦胧的半圆轮廓。
湘阴一带虽靠着大湖,地势较低,但此时分正是秋冬之交,又入夜在即,风从不知名处挟带沁凉寒气,她甫开窗,冷意便扑面、扑身,把适才才温暖上来的手脸又给拂凉了。
双肩微耸,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愿关窗,藕臂跟着环抱住自个儿,眼睫轻抬,她瞅着遥挂天际的半圆月,思绪幽幽荡荡地飘浮,连自心也难问。
正自沉吟间,一楼大堂不知兴起何事,叫嚣声与刀剑相交之音激迸而起,即便身处二楼厢房,那打斗声仍清楚传进。
这“云来客栈”的厢房不大多教迎亲的一行人给包下了吗?莫不是和其他投宿的人家起了冲突吧?竟还抡刀动枪地拚上?
心一惊,慕娉婷也顾不得自个儿是新嫁娘的身分,从床头的包袱里随手抓出一件披风裹身,忙要推开门瞧个究竟。
锦绣正好推门闪了进来,伶俐脸蛋晕红晕红的,像是瞧见啥儿新奇事物,兴奋得眸子发亮,心儿突突乱跳。
“小姐--哎呀!怎么光脚踩到地上,都不怕地气咬人吗?快把鞋穿着呀!”急嚷着,她忙将提来的茶水搁在桌面上,从包袱里翻出一双较素面的绣鞋,硬要自家主子套上,边叨念:“新娘子的绣花鞋没进夫家前不能踩了别人的地,锦绣这不是帮您备着另一双吗?又没要您打赤脚。”
记得添披风,倒忘了穿鞋,慕娉婷无暇多说,顺着丫头的意,两只裸足一前一后地套入鞋里,问道:“外头出事了吗?我听见有人打起来。是咱们的人跟旁人起冲突了?”语气仍持平,但她脸如清雪的模样与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色恰成反照。
锦绣拉着她,噗地笑出声。
“究竟发生何事?怎地不说?”慕娉婷淡蹙柳眉,不理一脸怪相的丫鬟了,身子一旋,又要往门外去。
“小姐别去呀!”
她的纤腰被锦绣从后头一把抱住,人给拖了回来。
锦绣声音清脆地道:“是咱们家姑爷啦!他跟十来个黑汉子在大堂上斗得正酣,方才我躲在一旁同刀家的人打探过,对方来头不小,是幕阜山一带的山大王,十来个可全都是山寨里的大小头目呢!”
闻言,慕娉婷轻呼了声,杏眸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男子是来迎亲,抑或是专程赶来这儿打架的?
锦绣笑嘻嘻又说:“不过小姐用不着替姑爷担心,我刚瞧着姑爷显本事,七、八柄亮晃晃的大刀外加铜锤、狼牙棒等等全招呼过去,姑爷空手入白刃,又劈又削的,那可漂亮极啦!咱看啊,那十来个大汉再过一会儿就得乖乖躺平喽!”
胸口忽地一绷一弛地收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间,教慕娉婷脸红心热,沉静的水眸隐隐起了波澜。
她不禁苦笑。
或者,一桩喜事,也得真见了红才称得上喜气吧…
她想,她并非为那男子忧心。
虽说明日她即要与他拜堂成亲,他是她的未婚夫婿,但两人却仍如陌生人,谁也不晓得谁。
她仅是好奇,万般好奇,纯粹的好奇。
楼下,刀刃相交之声仍不绝于耳,慕娉婷没理会锦绣丫鬟在旁叨念,挨在一面向着客栈大堂的窗子边,探出两指,悄悄将窗扇推开丁点儿缝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楼上回廊立着几位“刀家五虎门”的好手,擎刀仗剑,像是特意前来护守,以防对头窜飞上来,伤了厢房里的新嫁娘。
她没多留意回廊上的几位,微踮起足尖,抬高下巴,一双翦水眸子不自禁地往底下大堂瞧去,努力透过木雕栏杆的缝处觑着下头的动静。
所处位置的关系,她无法看得透彻,只见大堂上果如锦绣所描述,十来个黑汉子各持兵器,飞腾奔窜,将一灰蓝劲装的男子团团困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