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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不许她走,高大挺拔的身躯直直挡住她的去路,不让她有机会踏出房门。
“让我走!让我走……”她狂乱地喊着,眼眸瞪着他冷硬的胸膛,情绪逐渐濒临歇斯底里。
“行飞之所以离开爱尔兰,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待在那里……”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锐声喊道,拚命摇着头,双手则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要妄想骗我,我绝不会上当的……”
“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涉嫌谋杀自己酒醉的父亲!”
纵然戚艳眉拚命抗拒,蔺长风严酷的嗓音仍然如夏季最气势慑人的闪电,精准地劈向她耳畔。
她愕然,停住细碎的呼吸,双手软软垂落,“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杀了自己酒醉的父亲。”他冷笑,灰眸射出的寒意足以冻伤任何一个胆敢朝他望去的人,“你听懂了吗?”
她不语,只是怔然瞪着他,蓦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我不……我不懂……”她喃喃,脸上布满难以形容的惊恐与迷惘。
“你听不懂?那我再说一遍。我说,一个十岁的……”
“够了!”激昂而惊怒的嗓音在门口处响起,令起居室内的两人同时回头。
是楚行飞。
他挺立在门口,深蓝色的西装外套起了皱折,下颔的胡子未刮,面容显得疲惫而憔悴。
他显然是一下飞机便赶到这里的,凌乱的服装仪容清楚地说明这一点。
可纵然神态疲倦,他瞪向蔺长风的眼眸却仍是炯炯有神的,闪着凌厉的光芒,“不许你再说了,长风,我不许你这样吓她。”
“我吓她?”回望他的灰眸甚至比他还凌厉几分,“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咬牙,不语。
对他的反应蔺长风仿佛感到很满意,扬起淡淡笑弧,“你能否认吗?”他闲闲地问。
楚行飞仍然保持沉默,蓝眸瞪视他,掠过数道复杂神采──震惊、愤怒、怀疑,最后是浓浓的哀伤。
他撇过头,旋身走向一直软跪在地的戚艳眉,伸出手,“……我们走吧,艳眉。”
后者凝立不动,良久,方缓缓扬起头,望向他的明眸漾着泪光。
他闭眸,心脏重重一怞。
“这是怎么回事?”震惊狂怒的咆哮响彻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在寂静的深夜里听来分外让人心神不宁,“告诉我,行飞,告诉我这该死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着这样咄咄逼人的咆哮,楚行飞只是凝立不动,澄澈如夏季晴空的蓝眸直直回望自己的父亲,镇静如恒。
“说话啊,行飞!”对儿子一声不吭的反应,贵为龙门首领的楚南军只觉得更为震怒,一口老气差点喘不过来,黑眸喷出的烈焰足可比拟火山爆发,“告诉我这上头的指控是不是都是真的?”他上前几步,高大威猛的身躯逼临身材同样英挺的儿子,挥动手中一叠传真信函,“告诉我这上头对你的指控是真是假?是空袕来风,还是句句属实?告诉我这些年来我们几桩大型毒品交易是否都是因为你派人暗中搞破坏才落得草草收场?说啊!”
“你认为呢?爸爸,”沉默许久的楚行飞终于开口,他语音冷静,迎视父亲的蓝眸看不出一丝动摇或慌张,全然的平静无痕,“你认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会做出这些事来吗?”
“我不知道!”楚南军气急败坏,“我只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用尽各种借口逃避涉入组织这方面的事务……”
“那是因为你要我负责龙门的企业经营不是吗?为了让龙门有一天能顺利漂白,我这个企业掌舵人当然不适合沾染上任何污点。”楚行飞静静地说,蓝眸闪着无辜的璀光,其间却潜藏难以察觉的复杂波潮。
“真的只是这样吗?”楚南军显然没那么轻易被楚行飞三两句话说服,精明的狐眸挑剔地审视儿子脸上任何一丝可疑的神色变化,“可在这张纸上还有许多大老的签名,他们一致指控你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在破坏他们的生财机会,有意削减他们的势力。”
“我想是那些叔叔伯伯误会了吧……”
“误会?”楚南军冷哼,“他们为什么不误会别人,偏偏异口同声误会你?”
“也许他们害怕我的势力有一天压过他们?”楚行飞轻轻挑眉,语气淡然,隐蕴的意味却深长。
“废话!你是我楚南军的独生子,是龙门少主,迟早会坐上我这个龙主的宝座,凭他们又怎么能跟你的势力相抗?”
“没错,就因为我有一天会坐上龙主的位子,所以他们更加害怕。”楚行飞不疾不徐,“因为我一向专心经营企业,从来不插手龙门这些贩毒走私的事务,他们怕有一天我被白道收买了,挡他们财路……”
“那你会吗?”楚南军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你说我会不会呢?”楚行飞静静地反问。
楚南军瞪视他数秒,“该死!你会!”他终于从儿子冷静异常的态度察觉出他脑海里的念头,“不要以为你翅膀硬了,在白道闯出一些名声,就可以不顾你那些叔叔伯伯了!”高昂的语声怒意盎然,“你要记得自己是吃什么长大的!要不是龙门,你能进哈佛?能念mBA?能有那么多资金筹组那些所谓的正当企业?”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再了解也不过了。”楚行飞冷冽地说,面容虽然还算平静,蓝眸却已悄然掀起汹涌波涛,“你又以为我为什么进哈佛?为什么念mBA?为什么拚了命地工作,让龙门投资的几家公司在短短几年间便欣欣向荣?最重要的是,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和戚家联姻,答应娶一个连一面也没见过的女人?”他洋洋洒洒,一字一句从齿间迸落,“我就是为了让龙门有一天能完完全全脱离黑道,让龙门的大老跟弟兄们再也不必赚这种黑心钱,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不幸上……”
“住口!”楚南军一声怒喝,狂暴的语调显示他怒气蓬勃,“听听你说这些什么话?黑心钱?没有这些黑心钱你能吃饭、读书、跟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应酬来往?要不是你是我这个龙主的儿子……”
“我宁可不要成为你的儿子!有一个以贩毒走私维生的父亲并不值得骄傲,如果我可以选择……”
“你……你这不孝子!忘恩负义的浑球!胆敢这样批评自己的父亲,你……天啊!我楚南军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不孝子!早知你如此忤逆不孝,当初我就不该领养你……”
※※※
但他领养了。
楚行飞一脸淡漠,嘴角嘲讽一牵,思绪由数年前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收回。
他举高水晶酒杯,藉着自窗外洒落的冷冷月光审视着每一个不同的棱面,观察月光因折射进酒红色的液体而绽放出的奇异辉芒。
他欣赏着,良久,神情怔然而略带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