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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贵乡离水城不过一百里,孙玉华走了就没有再回来过,有几次去考古发掘现场路过这里也没停一停,市委副书记李康君点将让他重回神贵村,他本意是拒绝的,正是他心存芥蒂,心理阴影在作怪。戴春玟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或者说是幡然醒悟,他想,戴春玟的身世比他苦得多,竟然如此通情达理,胸怀坦荡,他还能不如一个没有文化的山村农妇吗?这时候的孙玉华已经变被动为主动,想为这里做点事了。他决心不辜负父老乡亲的重托,一定将老龟考证个水落石出,并希望这只来历不明的老龟能给父老乡亲们带来什么福音了。
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在地平线上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孙玉华的目光随着归巢的鸟儿落到神贵村里,炊烟初起,袅袅升腾,薄雾一般笼罩在村子上空,在不经意之间为小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现在,老龟的来龙去脉还是个谜,从政府官员到平头百姓都在关注着他,希望他能大功告成,造福乡亲,以前无论多么重大的考古发现都没有牵扯到人们的感情神经,老龟非同小可,孙玉华再一次感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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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上午,神贵村断断续续地来了十几辆轿车,车上的人先后跳下车来,无不打听百年老龟在什么地方,要一睹芳容。原来,他们都是水城市民,同样从《水城晚报》上看到了神贵乡发现老龟的消息,便利用周末满怀好奇地赶来了。老龟在孙玉华的房间里,可宋一鸣对外封锁了消息,就没有村民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这伙人素不相识,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后,又开车来到龟山脚下,到神龟庙里寻找老龟去了。当然,等待他们的还是失望,他们不会找到老龟,就一边嘟囔着原来是破庙一座,烂泉一眼,一边扫兴地下了山。开在最前头的那辆车路过戴春玟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了张文韬的乌龟摊,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欢天喜地跳下车来看乌龟。接着,一辆辆车子相继停下来,人们纷纷聚集在小摊前,争先恐后地挑乌龟。张文韬的媳妇应接不暇,却抑制不住满心欢喜,笑脸就像春天的花。其实,这些人都没养过龟,怀着与苏利民和赵来谷一样的心理,无非是想买只乌龟回家养着玩,以便不虚此行。很快,一盆小乌龟卖完了,张文韬媳妇田美莲还涨了比平时贵一倍的钱,她一边想着城里人就是有钱啊一边将钞票掖进腰包。往常一天都卖不出一只乌龟,乌龟都让张文韬带到城里卖去了,剩下的十几只都是品貌不怎么好的,还是不够这伙人买的,所以就有人更扫兴,问有没有关于乌龟的书。这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大家都说肚子饿了,便又不约而同地咋呼着找饭店,神贵村像样的酒店只有一个,就是宋一鸣小姨子的富丽大酒店,他们便前呼后拥到进了店门。宋一鸣的小姨子也乐得合不上嘴,她的酒店里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点过这么好的菜,自然也是发狠狠地赚了一笔,可城里人还说这里的菜真他妈便宜!
宋一鸣并不知道百年老龟的经济效益已经初见成效,他和钱荣坤正在孙玉华的房间里陪孙玉华说话,待到他们到富丽大酒店里吃饭的时候,才看到了门口五光十色的轿车和雅间里黑乎乎的人群。向小姨子问明原因,他喜不自禁地说,好啊,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神贵乡脱贫致富大有希望!同来吃饭的还有《水城晚报》社会新闻部的副主任王二虎,是宋一鸣请来的,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联络感情,续发稿子,形成系列,乡里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些土特产,让他带回去。中午并没喝多少酒,气氛极为轻松,下午,苏利民要继续查阅文史资料,赵来谷则要将搜集来的民间传说和故事整理成文,王二虎是自己开车来的,晚上还有酒局急着赶回水城,另外,他还要发一篇新闻稿,说的是经过水城市考古研究所所长、龟文化专家孙玉华亲自鉴定,神贵乡发现的老龟龟龄至少三百多年,另据考证,神贵村建村时间为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唐朝显庆元年,比史料记载的宋一鸣朝提早了三百年。
吃完饭,宋一鸣和赵来谷各自回家休息去了,孙玉华他们回到招待所也准备午休。在大门口,孙玉华碰到了一群几十年前的熟人,当时的村委书记张发奋和公社民兵连长杜志刚,以及生产队长等。也就是说,下乡时曾经为难过他的主要人物都来了。这些人物都七老八十了,最年轻的也比孙玉华大五六岁,他们来的目的是向孙玉华道歉赔罪的,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摒弃前嫌,重归于好。孙玉华不想让苏利民他们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让他们回房间睡觉去了。然后,他让服务员开了会议室的门,与他们面对面坐下来,努力使自己心情舒畅地看着他们。实际上,所有的人他都会原谅,因为他们不过是政治运动的具体执行者,唯一让他难以忘怀的就是民兵连长杜志刚了。杜志刚抢走了他的恋人,又害死了他的恋人,这是深仇大恨,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之所以终生未娶,正是这场悲剧的后果。杜志刚其实并不住在神贵村,几年前在县民政局副局长的位子退休,城里有房子,神龟乡请了水城的专家考龟的事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他又听说带头的就是当年的知青孙玉华,就主动找他赔罪来了。他觉得,人都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撒手人间,所有恩怨都应该结束了,不能带到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坐卧不安。他的这种想法与老书记张发奋等不谋而合,就约在一起来到了招待所。老书记张发奋和生产队长他们仍然住在村里,目的性更强一些,那就是让孙玉华忘记仇恨,实心实意地考龟,为神贵村乃至神贵乡带来富庶的明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