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流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1
这一晚的遭遇,改变了罗东的人生轨迹,盘整了将近一个月以后,他的生活逐渐变得精彩起来……
最近深圳的天气很怪,温度好像上证股指一样忽上忽下,让人心里很烦躁。入夜以后,温度又下降了几度,雨点随着风,顺势砸向了罗东的红色出租车。收音机里,交通频道播报了一条紧急通知:特大暴雨即将登陆……罗东以前当老板,混到现在开的士,心情实在不怎么样。
现在,他不再为不辞而别而耿耿于怀了,一门心思地想:同行们纷纷收工休息了,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能有什么奇遇?紧接着,他又开始嘲笑起自己:投资矿山血本无归,还能有什么奇遇比挖矿更刺激的?在他眼里,奇遇有时候代表的是机会;有时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经历了那些磨难,他变得很理性了。
远处路灯下,一个高个子女孩快步跑了过来。虽然有一把小伞遮雨,但浑身上下仍被打得透湿。女人一闪而过,滚圆的大腿和急速扭动的细腰清晰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继而转化成一种激素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莫名其妙地冲动了起来,总算明白了最近的情绪时好时坏的原因,肯定和缺乏女性的关怀有关。不免想到了以前女人像苍蝇般围着他转,赶也赶不走,现在的女人哪里会看得上一个的士司机呢?反差太大了,他叹了口气,心里的怨气又要爆发出来。
民俗文化村和洲际酒店转眼就被他甩在身后,一路没有拉到客。罗东把手枕在头上,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吊在后视镜下的一块粉红色的碧玺。碧玺雕成了老乌龟的形状,虽然是一种低档宝石,但它的颜色纯正,是苏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眼前右手边是益田广场地铁站,左边是闻名遐迩的世界之窗正门,雨雾中,埃菲尔铁塔已不见了踪影。罗东习惯性地靠了过去,在雨刮器快速划过的空当儿,他意外地发现在地铁A入口好像有个人对他招手。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女人,罗东的车刚停在地铁口边的的士站,只见红衣女人快速跑了过来,看来身材不错,就是看不清脸部。女人到了车跟前,她猛地拉开了右后门,声音急促地说:“师傅,去世纪村。”
世纪村在白石洲里面,世界之窗侧边,是一个高档楼盘,距离绝对不超过三公里,刚好一个起步价,跑一趟没什么钱赚。明明刮风下大雨,罗东头也没有回,说了一句傻话:“这么近的路,怎么不走回去?也算是免费锻炼一下身体。”
后座方向没有应答,只听见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了。罗东的好心受到了冷遇,他没了兴趣再聊下去,讪讪地按下计价器,挂挡朝着南山方向开去。
电话响了,是肖斌打来的,罗东远走深圳只有他和高总知道,该不会是刘流他们又出事了吧?顾不得窗外的风雨,他放慢了车速。肖斌的声音很低沉:“罗总,你干吗躲那么远呢?赌输了就认命吧!你还有那么担心你的兄弟!”
有客人在,他不好搭话,“嗯”了一声,肖斌又说:“刘流他们去西部淘金赚到了钱,又回到中州拿回了鹰嘴崖金矿,买到了张家村金矿,现在是西部矿业的合作伙伴!回来吧,兄弟们一起干不好吗?”
罗东的手猛地一震,车迅速往左边侧滑过去,他猛打方向盘才稳住车身,心里五味杂陈:刘流真的碰上了狗屎运?张家村金矿价值几十个亿,那刘流不是已有亿万身家?和自己的铜矿比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如此说来,自己就不该离开中州,没有同甘共苦,哪能共享富贵?回去还不是让他们笑话!
他不说话,觉得自己是一错再错,真的是无法回头了。电话里,肖斌还试图说服他:“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您老是躲避,能解决问题吗?”
罗东心里隐隐在发痛,读初中时他俩同时进入省体工大队,肖斌踢足球,罗东练田径。高中时罗东正式进入省田径队专攻短跑,而肖斌所在的足球队因为缺钱而解散了,他转回了学校读书。在省体委大院,罗东看不惯举重队那帮黑老爷们,暗中帮助肖斌进行“打黑”行动。田径队教练的老婆是艺术体操队的艺术指导,罗东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艺术体操队那些漂亮小妞的行踪、身世背景一清二楚,他出主意让肖斌顺利地追到了艺术体操队的美人朱虹。肖斌家庭背景不凡,爷爷是知名的爱国人士,罗东讲义气,肖斌敢在教练面前摆臭架子,却真心把罗东当兄弟看。
后来罗东退役上大学,和刘流、尹重成了同学。肖斌则早早地下海,几年后,他利用父辈的人脉关系成功地将本省一家酒厂运作策划上市,从此奠定了他在策划界的地位,一时牛气得很。少年得志不免要栽跟头,罗东刚开始做股票时肖斌惹上了麻烦,他自誉为老江湖,居然被非法集资者骗走了大部分家产,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磕牙,他不仅得不到同情,还被认定是诈骗组织的同伙,马上又被摆上了公安部在逃人员通缉名单。朱虹本来就对他经常有美女相伴颇有微词,这下找到了理由弃他而去。罗东认准了他的高干出身和为人,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眼看着罗东在臭烘烘的证劵公司散户大厅里拼杀,又要排队还要承担风险,肖斌不但不同情,反而嘲笑他为大户们作嫁衣裳。罗东赚钱的路子不多,也没有他那么多人脉,暗自憋了口气,虽然心里很气愤,但他还是出钱出力帮肖斌找到了诈骗犯。
事情完了,肖斌居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就消失了。很多朋友都谴责他不够意思,罗东知道他的臭脾气,也就没怎么在意,反正漫漫人生路,山水有相逢,欠下的账,欠下的情,总是要还的。罗东早就想好了,如果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就当成是做了一回感情投资,以失败告终算了。其实他不知道,那是肖斌最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前天和高总联系上了,听说这几天他摇身一变,成为国外某只私募基金的国内合伙人,不但解决了观音山风景区的资金问题,还将涉足刚刚兴起的小额贷款行业。几天不见他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罗东暗自感叹。肖斌胆子天大,罗东喜欢他的为人,却不认同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使用一切手段的行事方式。肖斌说了一通有困难就找我之类的话,罗东没有接茬。他颇感失望,便挑明了说道:“牛大伟准备做一些短期信贷业务,行内称之为“过桥”,你见多识广够义气,有兴趣回来和他一起干吗?”
“过桥”是帮贷款者偿还银行贷款,然后帮着办理续贷手续,以收取高额的利息和手续费,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放高利贷。那种业务与黑白两道和银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罗东当然没有兴趣,他应付了几句就不再说话,肖斌便讪讪地挂了电话。朋友们大都不知道他的处境,他也没有打算广而告之去寻求同情。
雨仍在下,风势越来越大,从太平洋上吹来的风大有升级为台风之势,仿佛能摧毁一切。路上,罗东的鼻子耸了一下,隐隐地闻到了一丝微弱的桂花香。来自家乡的香味很熟悉,特别是在月满时的中秋时节,香味肯定来自后座上的红衣女人。在深南大道和沙河东路交叉口,罗东放慢了速度,小心地掉了头,右转开进了辅道。到了世纪村以后,他就有权力收取那16块1毛的车资了。罗东脑子里还满是桂花细碎的、黄色的模样。收音机里,王菲的那首《约定》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目的地便到了。
刚才冒冒失失地开了一个不淡不咸的玩笑,得到的下场是受到了红衣女郎的不理不睬,罗东觉得很没有面子。这回,他决定不能再那么干了,不主动和客人搭讪是李祥交代的规矩。于是,他很有礼貌地询问:“请问您是到大门口,还是进地下停车场?”
他一边问,一边偏头观察副驾驶位置,以确认那股清香的来源。
后面没有任何声响,他想:即使长相平平的女人,多看一眼也敢对人横鼻子瞪眼,以为是男的都想占便宜,后面的看来是位漂亮女人,要不然怎么会如此高傲和冷漠?还有,难道我的长相就那么惨不忍睹?
罗东漫不经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猛然间,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竖立了起来,伴随着一道强烈的闪电,一股来自北极的凉气从背上直冲脑门!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惊呼一声:啊,怎么是这样?
后座上空荡荡的,除了后窗上的雾气,居然空无一物,更不用说有任何活着的生命!顷刻间,罗东觉得回到了当初的矿井,地下水从四面向他涌来,他的神经瞬间便麻木了。红衣女人竟然凭空消失了,难道刚才是遇到了鬼?足足过了约有一分钟,他的思维还处于混沌状态,只能给出一个那么简单的解释。
他使劲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心想该死的肖斌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特别是女鬼。很多场合,即使明知美女就在身旁,他也绝对是目不斜视,充分体现出自己的男人本质。按照因果报应的说法,应该不会招致女鬼上门纠缠。这时候,他万分想念他的“小妞”。小妞是一条黑色短毛拉布拉多犬,黑狗能辟邪,他矿山周围的老人们都相信那种说法。顾不得再想了,车外,瓢泼大雨不要命地往下倾泻,他壮着胆子打开了后车门。突然,红衣女子那句:师傅,到世纪村,又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那确实是句人话,他能肯定没有听错。车门打开了,里里外外仔细搜索了一遍,竟然毫无发现。他又检查了门锁,排除了门锁坏了,将红衣女人甩出车外的可能。但是,靠右边门的座位是湿的,极像有人坐过。这又使他的心跳加快了,好像回到了湿乎乎的矿井里。那一刻,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罗东回到车里,烟湿乎乎的怎么也点不着,他烦躁地把烟扔出窗外,决定顺原路回去找找看,万一客人真是中途下车受了伤,他也好施以救援,现在已经够倒霉的了,再被判个交通逃逸罪可不是好玩的。一路寻来,事情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发展下去,路两边连一只小猫的影子也没有。尽管心里发毛,罗东一直观察着后座,他希望红衣女人能够再次出现,哪怕她是只女鬼也好。
电台的信号越来越差,鬼使神差,收音机里竟然放了一首《倩女幽魂》,出自早已过世的张国荣之口,声音低沉而又忧伤。罗东哆嗦着关掉了收音机,立马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变绿了。他心里慌得很,越来越怀疑刚才那一切绝不是那么简单,他又往的士站驶去。前面能否找到答案,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还是在红衣女人上车的地方,除了挡风玻璃,四扇车窗上全是雾气,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一丝一毫。罗东深吸一口气,俯身去清除副驾驶窗户上的水汽。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了一道道印记,猛然,他从手指的缝隙中又见到了那个红衣女子!朦胧中,她的身影有些飘忽,但是可以很清楚地见到她正对着他招手!
这情形又给罗东已经很脆弱的心一记重击,而且他清楚地看见红衣女人正朝他跑过来!罗东犹豫了,下意识地猛踩了一下油门:反正人肯定没死,让不让她上车?还是尽快逃走?车上不可能有酒给他壮胆,也没有很多时间让他考虑。他不由得从脚垫下面抽出了一把菜刀,等待着那未知的一刻,来吧!
车门又被拉开了,情形和前一次一模一样。这回,罗东努力睁大了眼睛,总算看清楚了红衣女人的脸,那是一张迷死人的俏脸,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仍旧显得很苍白。女人弯腰向车里探了探,眼睛投向了倒后镜下的那块碧玺,跟着手脚麻利地上了车!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