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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楼:知道的,我是大地主。
干部:并不是地主都是要逮捕的。也有很开明的地主。只要手中不沾满贫佣农的血,一定是会得到宽大处理的。
李玉楼:(不断地点头)那是,那是。
干部:在土改过程里,你有抵触情绪吗?
李玉楼:没有,没有。
干部:真的没有?
李玉楼:真的没有,我家早把地分给村里人了,地契、租约和账目都交给农会烧了。
干部:对农会的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吗?
李玉楼:没有,没有,很好啊。我完全服从的。
干部:你是真心的?要是人民群众对你实行看管改造,你愿意么?
李玉楼:愿意的,我没有意见,应该的,应该的。
关于这一段场景,是当时和李玉楼关在一个牢房里的陈姓大地主说的。那个陈姓大地主,倒是有着不少劣迹,据说群众的反响很大,一致要求镇压他。他进了牢房,就天天地哀叹,他很紧张,怕死。但是,结果他却活了下来。有人说,他所以得以保全住了性命,是因为他的第四个小老婆,好上了工作组的一个干部。这一好,就保住了他一条命。
母亲说,从父亲被带走那天起,她的祖父急得要发疯。家里人都是急的。好在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不知又要急成什么样子了。所以,有时候死人倒也是幸福的。而活的人,心里的那份煎熬,死人是感受不到的。那刻骨的煎熬,倒是不如死了干净的(这样的感受,母亲是体会过的,而且很强烈)。祖父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人,出去寻找李家文和李家武,当然也包括她。他要他们回来。他以为他们回来,能求他父亲一命。他把能打发出去的,都打发出去了,像老三叔、周相贵、周小全(他是周相贵的堂弟)、于二虎(母亲另一个姑姑家的儿子)、张二先生、莫老黑,都打发出去了。而他们都没有地址,只知道个大概。那感觉,完全是大海捞针。
有一种说法是,正因为知道李家人在找人,所以当地农会才会提前动手。他们怕报复。他们只要先动手,就可以免除后患。这主意究竟是想出来的,是无从考证的。大家推测,是范守成的可能更大一些,本来他就是积极主张枪毙李玉楼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主张的真实动机,也许,他是希望在他带领土改的地方,能够有一点像样的革命成果。他所听到的许多地方,都有地主被判刑或镇压的,而李玉楼作为这一带最大的地主,如果让他太平无事,就会显得自己的革命不够坚决和彻底。所以,李玉楼的死合乎范守成的个人利益,其实是小事。更主要的,是合乎革命的逻辑。
母亲说,她父亲的遇难,再一次证明亲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在她父亲被关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是心神不宁的。当然,她在千里之遥的外地,并不知道她父亲的际遇。奇怪的是,她得知她父亲被关的消息,并不是家里派出来的那些人告诉她的,而是一个从老家出来的人。她后来也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了。她能记得的,当时自己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乱中,她赶紧就给两个哥哥写了信,自己匆匆地坐上火车,往回赶。一路上她要坐火车、汽车、轮船、马车……还要徒步。
日夜兼程。母亲说,在半路上,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知道凭她回去,也不一定能救下李玉楼的。她想到了她父亲一直引以为自豪的一个人,安东期。她相信安东期能救他,也只有他能救他。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她相信他会救她的父亲。
那个夜上是有月光的。
风清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