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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好后,我们开始一同上下学。我想我的确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因为我最初见到伟的时候,对他并没有好感。大概是因为他愿意接纳我,所以我就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
放学后,我们并不急着回家,而是骑着车逛遍所有天黑前能够到达的地方。后来我们开始手拉着手骑车。终于有一次,在陶然亭公园大门前,我们俩的自行车绞在了一起。我跳开了,而他却被两辆车压在底下。也许是因为二八车太高大了,他的身手原本是比我矫健得多的。
我站在一旁发呆,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是土。
我帮他拍打,先是羽绒服,然后是裤子。我这次确信他没有穿毛裤了,因为隔着那深蓝色光滑的确良裤,我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热乎乎的体温。
他的肩膀在那次“事故”中扭伤了,一连疼了好几个礼拜。于是我每天放学后都在路边的一个小公园里帮他按摩。他怪我手劲儿太小,我于是使出全力,他立刻疼得扬起头,突兀的喉骨在挺拔的脖子前面上下游动。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它的棱角,他笑着缩起脖子,面颊上扯出几条深深的纹路。
纹路后面,我又见到那孩子般的笑容。
我抽回手,他渐渐收了笑容。在不笑的时候,他拥有一张大人般成熟而深沉的脸。
我再次觉得他比我大不只一岁,因为那时我脖上的喉结还很不明显,看是看不出,要用手才摸得到。
他的肩膀恢复正常了,天气也渐渐转暖。他身上的深蓝色羽绒服换作海蓝色的化纤夹克然后又换作天蓝色的衬衫,上面淡淡的烟味儿却一如既往。我渐渐就习惯这股味道了,习惯得甚至有些依恋,就如同小的时候习惯母亲身上的味道一样。其实当时我应该早就忘掉母亲身上的味道了,可我却一直顽固地认为,那是一种混合着力士香皂的被太阳晒过的被单的味道。用逻辑分析一下,母亲身上是不该有这种味道的,因为她离开的时候,在中国还买不到力士香皂。
夏天的傍晚,伟时常随我到我家楼顶纳凉。那上面风很大,视野很开阔,却少有人来。偶尔也会有无风的傍晚,夕阳歪歪斜斜地照过来,楼顶上没什么遮拦,倒是反而更加闷热了。 他索性脱掉衬衫坐在水泥搂板上。他没穿背心,所以整个胸膛和脊背就都露出来了。
他身上同样的黝黑,还微微发亮,可能是蒙着一层汗水的缘故。他的确很瘦。他坐着的时候,薄薄的肚皮微皱着叠成几层,似乎用手指轻轻一捏就可以提起来了。
他坐一坐就又站起来,可能是因为楼板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缘故。他背对着我站着,欣赏远处雄伟的天坛祈年殿。他的肌肉其实并不很发达,这和我隔着衣服给他按摩时所得到的印象有些出入。不过他的肩很宽,胳膊顶端的三角肌很饱满,而且他深蓝色的确良裤子下面,显现出一双窄翘的臀,所以整个身架子看上去非常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