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伊人宛在水中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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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感受到，这个小皇妃非同寻常，她没有野心和骄横，对人和善，简直可以胜任国母。可此话谁也不敢提及，怕是招惹是非又恐皇后报复。万幸的是，只要她不折腾，不刁蛮，不害人，哪怕皇帝为了她不时兴师动众倒也无妨。况且众位将领也都亲眼目睹过善美的天仙般的容貌，更对她柔美的舞姿难以忘怀，今天得以再次欣赏都感觉愉快无比，特别是善美变换了服装，愈加高贵迷人。

宴会热气腾腾，欢声笑语传向四周，众人吃着喷香的美味野肴，大口喝下洋溢醉人滋味的美酒，刚才追逐野物的疲劳一扫而光。善美被众将士们开始吆喝着要看“皇妃起舞”。皇帝点头默许，善美无法拒绝，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这次舞蹈和上次晕倒时绝不相同。

这次她和心爱的人，就是周吉见过面了，多少疏解了内心的烦闷。善美更知道，一双执着痴情的眼睛在盯住她，她要为这双吸引她的眼睛翩翩起舞。他们之间的秘密情感和内心的触摸，多少使她安然，也许会在宴会结束后愈加困顿，可是眼下他们就在一起。善美似乎觉得她只是为了周吉独舞，她的心里已经把其他人排除在外，即使是皇帝近在身边。

鼓瑟手开始击打出音乐之声，善美把长袍拿下，款步走下台阶随音乐的声音跳了一段“百鸟朝凤”。只见善美幻化出各种小鸟的姿态，跳跃出各型鸟儿的欢快，她身体不断变化出各种飞翔嬉耍的动作，最后朝圣般向往一个中心。这次舞蹈不同上次，善美完全放开身姿，沉醉于自己幻化的意境。

虽然最后朝拜的是皇帝，那是不得不为之的动作。善美的心里，朝拜的是爱情的神，即便这爱情已经幻化为昨日的梦境，又像一缕袅袅升起的轻烟，渐渐地飘散。痛苦，已被麻醉地独自吞饮，痛苦后的希望和仅存的火苗重又点燃，虽然她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

善美的心是沉静在地下的河流，是刚刚又被点燃的烈火，那双点石成金的手就是周吉。周吉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涯，但善美能感受到一颗与她共舞的心，在不远处跳动不已。她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将起来，却是跳给心上的人看的。目前，他们散多聚少，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这短暂的时光，永恒地刻在她的内心深处。

善美的优美舞蹈引得一阵喝彩和吆喝声。皇帝异常兴奋，爱怜地给重又坐在他身旁的善美夹菜。善美还举杯为皇帝庆贺，自己也忍不住动口喝了酒。祝酒词，老宫女早就交代多次，也专门传授了恭维皇帝又不失风度的话语。善美平时很少说肉麻的话，可是为了感谢皇帝无意之间的安排，使她得以和周吉面对面，也得违心说上几句。

“皇帝为奴家开心如此排场，奴家感恩戴德，祝皇帝龙颜大悦万古流芳。”

皇帝这个高兴啊，他本次狩猎的目的基本达到，就是博得美人一笑。小美人尽情歌舞又轻启朱唇娓娓道来祝福，岂能不心花怒放。他痛快地喝下善美的敬酒，叮嘱善美注意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的舞蹈为“祈福大地”和“龙飞凤舞”，几名宫女装扮成男子与几个少女你来我去翩翩飞舞。为何要宫女相扮？那时男女授受不亲，再说宫内绝不能有男性。酒宴达到高潮。

一个艺人，在皇帝前面和周吉他们的桌子前，表演口技。他惟妙惟肖地学着鸡叫猫叫牛叫马叫，老虎的吼叫战马的奔腾，早晨的小鸟夜晚的蛐蛐。。。在模仿动物的叫声的同时，他还模仿着动作和动物的摸样，让人在惊讶的同时又倍感欢快。善美很开心，周吉也被快乐感染。

轮到唱歌，周吉旁边的伙伴自告奋勇，唱了一首“关鸠”，歌曲悠扬奔放。把一君子从看上一个女子并思恋追随直到得到并快乐相伴演绎得生动感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能听懂歌词并理解意思的人，都被歌声陶醉，有的拍打桌面作为唱和。善美自然是懂得的，小时候也偷偷背过经书，进到宫中这经书也是必修课。她很羡慕歌唱里的君子和神秘女孩，能够从相亲相爱到快乐相随，心也跟歌声一起一落。

周吉旁边的人唱完，一高兴把周吉招呼出来。周吉平时常哼哼几句，他也知道周吉有此强项所以力推。周吉无奈，转告鼓瑟手要唱“蒹葭”。鼓瑟手会意，拨弄琴弦击鼓开始。先是低迷又逐渐回转的音乐，再是周吉浑厚低沉的声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周吉酝酿着情绪，仿佛进入思念向往伊人的夜空。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唱到这里，不但周吉，附近所有的人都被凄迷的鼓瑟和忧伤的歌声感染，沉浸在无法得到心上人的感伤里。周吉的心更为失落，因为善美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就如“宛在水中坻”。

善美听得懂这诉求，心随音乐和周吉的歌声飘向浩渺的天空。她不觉鼻子酸酸，泪在眼眶里充盈。周吉呢，在唱完最后一段时，两行思念伤情的泪水滴落在地下。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周吉唱的歌，恰好表达了他和善美今后面临的局面。善美，宛若立在水中央可望不可即，横亘在他们眼前的不仅仅是一条河流，更有千山万壑不能逾越。在地位上，善美也跃升为“善皇妃”，他们的爱情显然“不可企及”。命运已把爱情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