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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勰演得颇为逼真,仿佛立刻就要泪洒当场。
圣人掌中攥着朱笔,一时未动,也未出声。
太子同他阿耶一般,情有独钟,他既仰慕于师氏,眼底便再容不下旁人,纵然还有如花美眷、天赐良缘,于他眼中,也不过如秋后之叶,倦怠赐予一眼。
且不提这郑勰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太子的反应却让圣人更加明白了,太子对师氏早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知子莫若父,既是如此,只要他们恩爱,他自不会让闲杂之人搅扰了他们相好。
圣人皱眉道:“翠屏县君固然是节烈女子,你既如此中意,不妨自纳为妾,逼着太子纳妾,是何道理?他尚未大婚,便先娶妾室,这是要宠妾灭妻,教天下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郑勰惊呆了,圣人居然能偏心到这份上,亏欠了人家翠屏县君的,是宁恪,又非他郑勰。
情绪一激动,脸上再度感到火辣辣的疼。
着急上火,连牙也开始作祟起来,牙龈开始干燥起泡。
他捂着肿痛的牙龈,悲哀地道:“圣人……”
“好了,”圣人自鎏金椅上起身,抻抻筋骨,皱起眉道,“须为十七年前妖道谶语负责的是朕,太子当年不过幼童稚子,多年以来被蒙在鼓中,他能知晓何事,又要为此弥补什么愧疚?朕已经为此降下了罪己诏,贵妃步步紧逼,倒不像是为太子好,反而像不遗余力地提醒着朕的过失,这是不放过朕呐。”
郑贵妃心里直翻了一百八十个白眼儿,嘴头上却道着“臣妾不敢”,柔弱地匍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这老皇帝,真是昏聩得没有救了,他现在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不中用,一旦太子顺理成章地继任大统,往后焉能留有郑氏一席之地在?
看来她须得在那日之前,先发动兵乱,借汉王之手杀了宁庶安父子,好顺顺当当扶植宁怿登基。
郑贵妃的眼眸划过一抹戾色,掌心始终贴向地面,花容垂地,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
待郑贵妃领着郑勰回去之后,王石前来为圣人沏茶,圣人既要深夜批阅奏折,还要应付郑贵妃姑侄,是该醒醒神了。
王石见陛下也无心再阅览折章,斗胆道:“汉王勾结宫中势力,陛下早已心知肚明,为何还纵容郑氏?”
圣人道:“朕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太子即位是迟早的事,但他才二十岁,纵然天赋异禀,可经验不足,料理一个国家绝不能只是纸上谈兵,要托付这偌大江山,朕也有些不放心。有些泥鳅在此兴风作浪,是朕给太子即位前的最后一道考验。”
王石佝偻着腰,眯着一双老眼,道:“圣人您真是良苦用心。”
圣人望向跳跃的烛火,灯影幽邃,他的思绪恍若回到了那个长安城中草长鸢飞的春日,风吹起少女的幂篱,眼前浮现出檐纱下清隽倾国的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