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你身后I_Part 1 开局_4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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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海恩斯说。
“我一定要找出真凶。”金特里重复了一遍。他抬起头,目光冰冷。铅笔在他手中被折断。“然后把他们抓获归案。我一定会的,我发誓。”
海恩斯点点头,说了句“再见”就走了。联邦调查局探员离开后,金特里默默地注视着那扇绿色的门良久。最后,他低头看着手中断裂的铅笔。他没有微笑,而是慢慢地、认真地继续将铅笔一截截地折断。
海恩斯打了辆出租车回酒店,结了账,乘同一辆车前往查尔斯顿国际机场。他到得很早。行李过安检后,他就在机场大厅里走来走去,买了本《新闻周刊》,最后来到侧廊里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一个华盛顿区号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一段录制好的女人的声音响起,“请重拨,或者联系贝尔公司区域服务代表。”
“理查德·M.海恩斯。”联邦调查局探员说。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个女人正带着孩子去厕所,路过电话亭。“考文垂。有线电话。请接779-491。”
听筒里传来咔嗒一声,然后是一阵轻微的嗡嗡,接着又响起一段录制好的声音。“本公司正闭门清点存货。如果你想留言,请等待提示音。留言没有时间限制。”半分钟后,听筒里终于传出温柔的提示音。
“我是海恩斯。我正要离开查尔斯顿,一个名叫索尔·拉斯基的精神病医生今天来找金特里谈话。拉斯基说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工作。他写过一本名叫《暴力病理学》的书。学术出版社出版。他说他在纽约同尼娜·德雷顿见过三次。他说自己不认识巴雷特·克拉默,但他可能在撒谎。拉斯基的手臂上有一个集中营文身,编号4490182。此外,金特里调查了卡尔·索恩,发现他本是一个瑞士小偷,真名奥斯卡·菲利克斯·豪普特。金特里很邋遢,但并不愚蠢。他急于侦破这起案子。我明天提交报告。同时我建议对拉斯基和金特里治安官实施监控,或者取消这两人的生存权,以防万一。我今天晚上八点到家。等待进一步指示。海恩斯。有线电话。考文垂。”
理查德·海恩斯探员挂断电话,拿上公文包,快步汇入涌向登机口的人流。
索尔·拉斯基离开了县政府大楼,进入一条小街,他租的丰田车就停在那里。天下着小雨,索尔却觉得空气异常温暖。这里的气温有十五六摄氏度。而前天他离开纽约的时候,那里已经下雪了,气温连续数日只有零下六七摄氏度。
索尔坐在车中,看着雨水顺着挡风玻璃流下。车里弥漫着皮革和雪茄的味道。他竟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索尔紧抓方向盘,终于让上半身停止颤抖,但腿还是在微微打战。他用力捏住大腿肌肉,思考别的事情,比如春天,还有去年夏天他在阿迪伦达克山区发现的平静湖泊,还有他在锡耶纳路过的荒凉山谷,谷中罗马时代的石柱被沙尘覆满,孤独地矗立在页岩悬崖边。
几分钟后,索尔发动了汽车,在雨后滑溜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驶。路上的车很少。他本打算沿着52号公路前往他入住的汽车旅馆,但他最后掉头往南,上了东湾大道,前往查尔斯顿的老城区。
曼萨德旅馆的标志是一直延伸到路缘的拱形绿色雨棚。索尔扫了眼雨棚下黑漆漆的旅馆入口,将车开走了。三个街区之外,他右转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锻铁栅栏将院子同砖砌的人行道隔开。索尔减缓车速,轻轻地数着门牌号。
梅勒妮·福勒的家没有一点儿光亮。院子空荡荡的,北面的房子窗帘紧闭。院门上了挂锁,缠着链子。挂锁看上去很新。
索尔在下条街左转,然后又左转,最后在离百老汇街不远的地方找到了空位,将车停在一辆货运卡车后面。雨越下越大。索尔从后座抽出一顶白色网球帽,拉低帽檐,盖住额头,竖起灯芯绒西装夹克的领子。
他走进刚才那条小巷,巷子从街区正中穿过,两侧是小车库、茂密的枝叶、高高的栅栏,还有数不清的垃圾桶。索尔像开车时一样数着门牌号,但为了避免弄错,他还必须确认哪家的南窗附近有两株看似枯死的矮棕榈。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步。尽管知道自己形迹可疑,但他对此无能为力。雨继续下着。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顶多再过半个小时,天就会全黑。索尔深呼吸三次,沿着十英尺长的车道来到一座被废弃的小马车车库。窗户被涂黑,但看得出这里从未被当作机动车车库使用。后栅栏上设有高高的铁丝网,铁丝网上爬着葡萄藤,灌木的枝丫从孔洞中支出来。黑色铁栅栏上有一道矮门,但门已经上了挂锁,缠着链子。挂在链子上的黄色胶带上印着一行字:严禁擅自入内——查尔斯顿县治安官办公室封。
索尔犹豫了。雨点噼噼啪啪地敲在马车车库的石板屋顶上,这是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他伸出手,抓住栅栏,左脚踩上门的横梁,身子翻到生锈的铁刺上,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然后跳到后院的石板上。
索尔蹲了一会儿,张开手指,按在湿漉漉的石头上。他的右腿抽筋了。索尔听见心脏怦怦狂跳,附近的一条小狗突然汪汪狂吠。等吠声停止,索尔迅速经过花丛和打翻的鸟水盆,来到一条木制后门廊。门廊的历史明显比砖房久远。朦胧的微光中,周围环境的声音仿佛被雨帘隔绝开,而索尔的脚步声却被无限放大。他看到左边窗玻璃背后的植物,那里是由温室扩建而成的花园。他试着推了推门廊的纱门。门嘎吱着打开,索尔走进黑暗当中。
室内又长又窄,空气中弥漫着腐土的味道。索尔看见靠在砖房的架子上放着许多空陶罐。深处有一道紧闭的大门,门上装着铅玻璃,门框装饰线条优美。索尔知道这里门窗都上了锁,也知道这里安装了报警系统,但他确定那只是一套内部报警系统,没有与警察局联网。
但如果警察后来把报警系统联网了怎么办?索尔摇了摇头,摸黑来到一排架子后面的狭窄玻璃前往里窥探。他看到一台冰箱的白色轮廓。突然,远方传来隆隆雷声,落在屋顶和灌木上的雨点越来越密。索尔将陶罐放在柜台的空位上,把手上的黑土抹掉,拆下一条三英尺长的搁板。柜台上方的窗户被从里面上了锁。索尔蹲在地上,用指头压了压玻璃,然后转身寻找最大最重的陶罐。
闪电划破夜空,映在破碎的窗玻璃上。随后传来的雷声都没有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刺耳。索尔再次举起陶罐,将窗框上的玻璃残片敲掉,手伸进去,在黑暗中摸索门闩。不会有一只手摸到我的手吧?他突然冒出这个幼稚的念头,不禁脖颈发凉。他摸到窗链,用力一拉,窗户朝内打开。他蜷缩着身子钻进去,脚踩着桌上的碎玻璃,然后重重地落在厨房的地板上。
这座老宅子里有一些轻微响动:雨水从窗外的排水槽里流过;冰箱咔嗒一响,开始新一轮制冷循环,却把他吓得心脏都差点儿停跳。他意识到房里仍然通电。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同指甲挠抓玻璃的声音。
厨房有三扇旋转门通向外面。索尔从正前方的一扇进入长长的走廊。尽管光线微弱,他还是看见距厨房门几码远的地板碎裂了。他在楼梯底部停下,期待能看到用粉笔标出的尸体形状,就像他在自己钟爱的美国侦探电影里常见的一样。但地上什么都没有,除了第一级楼梯附近的地板上的一大片污渍。索尔看了眼通往门厅的短走廊,然后进入一个豪华的大房间。那里似乎是客厅,装修风格显然属于上世纪。光线透过肮脏的窗户射进来。壁炉架上挂钟的指针停留在三点二十六分。华丽的家具和装满水晶与瓷器的高橱柜令人窒息。索尔拉了拉衣领,快速打量了一遍客厅。房间里气味刺鼻,弥漫着漆料、滑石粉和腐肉的味道,令索尔联想到克拉科的老姑妈达奴塔的小房间。达奴塔去世时一百零三岁。
门厅的另一头是空荡荡的饭厅。索尔迈步走过去,吊灯似乎在微微摇晃。门厅里立着一个空帽架,两根黑拐杖靠在墙上。一辆卡车缓缓从门外通过,房间都在轻颤。
饭厅后面的温室比其他房间明亮许多。索尔站在里面,感觉似乎周围毫无遮挡一般。雨已经停了,他看见玫瑰从花园沾着雨珠的绿叶间探出来。用不了几分钟,天就会黑了。
一个漂亮的橱柜被砸开,露出破裂的樱桃木,地上散落着碎玻璃。索尔小心翼翼地迈过去,蹲下身。中层搁板上,有一些翻倒的小雕像和白蜡器皿。
索尔起身,环顾四周。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腐肉的味道似乎跟着他进了屋。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反复捏紧和放松。他可以现在就离开,从旋转门直接进入厨房,然后在两分钟内翻出栅栏。
索尔转身,沿着漆黑的走廊来到楼梯。他手下的楼梯扶手平滑而冰冷。尽管楼梯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圆形小窗户,楼梯尽头却笼罩在黑暗之中。他在楼梯顶端停下。右侧的一扇门被撞开,铰链脱落,门框破裂。索尔强迫自己进入卧室。这里闻上去就像是停电了好几个星期的冻肉库。角落里的高衣柜就像一条竖起来的棺材,塞满了衣服。沉重的窗帘挡在面向院子的窗户前。一副昂贵的象牙梳子摆在古老的梳妆桌上。梳妆镜模糊而肮脏。高床收拾得相当整洁。
索尔正欲转身离开,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登时定住,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房间里的异样只有那腐肉般的味道。他想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外面被堵住的排水槽中水流的声音。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轻微而坚定。来者开始登楼梯。
索尔转身,四大步走到大衣柜前。柜门打开时没发出任何声响,他躲进了老妇人穿的一堆羊毛衣服中。变形的门关不严,昏暗的光线透入门缝。从门缝中看出去,一半都是高床的黑色轮廓。
来者迈上最后几级台阶,沉默良久,然后进了屋。脚步声非常轻柔。
索尔屏住呼吸。羊毛和樟脑球的味道混合着腐肉的臭味钻进他的鼻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厚重的裙子和围巾裹着他,缠绕着他的肩膀和脖子。
索尔听不出脚步声是否消失,但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幽闭恐惧症攫住了他。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门缝中透出的光线上。他想起了落在朝天的面庞上的黑土,想起了黑土中挣扎的惨白胳膊,想起了短胡茬的下巴上的橡皮膏,想起了瘦骨嶙峋的腿,想起了那个冬天飘荡在大坑上空的棕色羊毛制服的味道,想起了大坑中像蛆虫一样无助地蠕动着的垂死者。
索尔大声喘息起来。他在裹住自己的羊毛衣服中挣扎,伸手去推衣柜门。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就从外面被粗暴地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