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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板在红毛离开后就去问那些药铺的主人和草药医生,那些草药医生摇头叹息,说:“不会好了,吐血病多为劳累所伤,忧伤所至,心燥情急所引,我们诊断他是伤了肝脾,坏了肺肠,一时难医了。就是不死也好不起来,我敢担保,他的病没有十年数载是好不了的,就是十年数载也要起死回生之药,高明绝顶的良医才能救得了他的!”
何老板用半信半疑的口气,满是疑惑的眼光,说:“不会这么厉害吧!”
那医生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来朝何老板和另一些老板眼前递了递;那是抹过红毛嘴上血迹的纸,说:“不信,你们看吧!这纸上的血是主教红毛咳嗽时吐出来的,我亲手替他抹了嘴,不信,你们可以用鼻子去嗅嗅,看是不是人血的腥味儿!”
何老板怕传染连忙退了出来。
现在,何老板又到女儿面前了,将红毛的病情说了一遍,带有幸祸乐哉之态说:“看来岳州、潭州城这收藏洋货、关闭店铺还真有用处,还真把红毛急出了重病……”
何老板在离开女儿后又在大街上遇上了几个大老板,这些人都面带喜悦之色。何老板听他们说:“看来,洋货债不必担很大的心了!”
这句话,彩娥最近常在醉花女耳边响起,醉花女听了很是喜欢,但这只是表现的。她内心还是有疑问的,她常说:“谁知这病是什么来由,是真是假呢,我们都不知道。再说,这红毛看病从没进过我何公馆的药铺,我药铺有的是技术医生,能听他们说的才能相信!”
醉花女常常一人坐在树下思索,她不明白红毛的病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只能证明洋货的确不会再来,以后自己家存的洋货可以慢慢放出来,价格也慢慢上升。她还是继续作好还清洋货所欠的钱,只是她不明白彩娥和崔夫怎么会因洋人的病而产生这么一种喜悦的神态来,从他俩的口气中,这洋货的钱都不应该还给人家了,仿佛红毛的病真没救了。但是,她还真为这笔巨大的债钱而头痛,有时她也天真地认为此时红毛能大病一场当然好,她怕限期一到真不能还上这笔钱呢。
又过了几天,城内有些小店小铺的老板曾与红毛订洋货的限期已到,这些限期有一个月的、一个半月的、有两个月的,有的限期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了。但是,不是因为他们没写契约,而是神父和董哲西几次上门都收不到这些欠款,听说神父还去了一次王府,要求王府帮他,王府发下话来不肯多管闲事。
红毛要回国去医病,没有钱动不了身,只得让神父写了状子去找衡州知府告这些小老板,知府看了状文和契约,只得事务性地派了一个差人跟神父再去讨帐。
崔夫这天故意请来城中一些大老板的管家来茶楼闲聊,见了那当差的路过,大叫着将那当差的喊进了茶馆。
当差的本也认识崔夫,见他又是敬茶又是递果的,只得坐下。
崔夫问话了:“差官老爷,这进进出出已走了好些地方了,也实在辛苦的很,喂,喝了茶歇息再去,听说你还没有收到一文钱的款?”
那差人信口开河地说着:“三天走了衡州城不少债户,口也说干了,钱确实没收到半分。”
崔夫故意又说:“听说此事连王府也不想管,怎么知府大人又来管了?”
当差的叹息说:“眼下这件事王爷的确不管呢,当然,知府大人也不想管的,只是这洋人病的可怜,身又无分文钱的,所以知府大人才动了怜悲之心叫我来讨帐。我也不过是尽上司之意,替红毛讨几个钱让他回国去,是死是活各不相干,图个耳根清静。其实,红毛就是讨了钱回去,这路途遥远,还不是死在路上了,可怜他这么多钱一下丢的精光,来了这么多的货却又收不到债,这人好可怜呀!”
崔夫听了反而高兴了:“差官大老爷,这是你发财的机会来了,这些债你应该去收,一收债你就发了大财了。”
这话令差人很不高兴:“崔管家,你又何必挖苦我来了。你还不知道这些到了该交洋货款的小老板们都穷得很,除了他们的乡货和卖不出的洋货,余下的也只是一间店铺,哪来的现金。再说就是收到了钱也是红毛教主的,我还能不给人家吗?”
崔夫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不知道发财的原因了。你想想看,眼下这些小店小铺的老板们都没钱,只要你逼的紧了,他们就要出去借钱还洋货款的。今天在坐的各位管家不敢说十分富有,但借出几个钱还是有的……我有个主意。我想和差官老爷合伙,你去逼债,我来放高利贷,今后收利就按二八分,你得二,我得八。你说说这不是发财的机会来了吗?”
差人信了崔夫的话后,真的发狠讨债,他拿着这些债户的契文说:“你们听着,按你与主教签的约上所说,交不出洋货钱,只得封你们的家产作抵押了。你们没钱还债为什么不去借?借了那头钱还了这头的债,这也是个办法呀!”
这些小铺小店的老板见官府动真格了,也只得去借钱还洋货债,他们自然想到了全江南的首富何老板,认为何公馆虽然也有困难,但是何老板拨根汗毛也比自己腰粗的。
何老板见有利可图,不失时机地放了一批高利贷的债,他把最近从自己饭馆酒楼所赚的钱都放了高利贷。并在契据上写着:一年之内借一还五;二年之内借一还十;三年为期,到期还不了借债的,借债之人将其产业抵押。
三个州的城中那些大老板们知道何老板在放高利债,也抢着对小店户放起高利债来。
那些小店小铺的小老板叹息着,他们躲过了洋货债又躲不过这些大老板们的高利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