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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这天,是曾麟书三女儿---国芝的大喜,三天前,就过了嫁妆。出嫁那天,男方来了一百多号的迎亲队伍,那阵仗,轰动了十里八乡。
曾二喜作为女方的本家叔,自是不甘掉面子。他早早地便带着二十几个弟兄,骑马来到白玉堂。女方送亲的、除国藩五兄弟及曾族本家人,加上二喜带的弟兄,少说也有二百号人。尽管嫁女不是打架,总归,气势上不能输给了对方。以免自家闺女日后受欺负。二喜想多了,单凭新娘的胞兄是翰林公,谅那婆家也不会错待了国芝。只是,这二百多人的酒席,够那婆家一时消受的。
国蕙出嫁时,国芝与姐姐难舍难分,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一个性情中女孩的个性。如今轮到自己,她抱着秉钰死活不肯上轿,或有人认为,当地有哭婚的习俗,国芝则不然。她读过书,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自认为毫无安全感。可世俗,又让她无力反抗。她只能声泪俱下地哭诉老天对女人的不公:“我不认识那朱家的人,我不要去他们家……”
女眷们被国芝哭得全都跟着抹起泪来,二婶哄劝着:“傻闺女,哪有女儿在娘家住一辈子的?别哭了,瞧你把婶子的肠子都哭断了!”
国芝又扑向秉钰:“嫂子,我不能再陪你一起做饭做活了,我舍不得你……”
国藩一旁也红了眼圈,他抹着泪劝说道:“好妹妹,再哭就把你嫂子也哭回娘家去啦!国芝乖,大哥送你过门。今天,你五个兄弟一起送你!如果,你在朱家不开心,大哥马上把你接回家,啊?听哥的话。”
国芝绝望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出了这个门就是朱家的人了,你们不会再要我啦!”
国藩说:“谁说的?你永远都是曾家的闺女!什么时候想回来,哥哥弟弟都会去接你。好妹妹,别再让大人伤心,听话!”
国芝眼看拗不过命运,拉着秉钰的手:“嫂子,赵婶,我把爹娘、爷爷奶奶交给你们了,代我照顾好他们。”国芝说着要下跪,被二婶拉住。
秉钰劝慰着:“好妹妹放心去吧,家里有嫂子在,老人的事你放心就是。”国芝泪眼婆娑地摸了摸秉钰的肚子,“本想,等侄子出生,抱抱他再走...”
秉钰忙说:“等侄子出生,你回来抱还不一样?”
春姑和芽妹上前拉着国芝:“国芝姐姐,我和妹妹一起去送你,你不要怕。”
国芝转身向一旁抹泪的母亲,扑通跪下:“娘,您和爹保重,奶奶,二婶,赵婶,赵奶奶,我走了……”
国芝被秉钰和女眷们搀扶着出了闺房。
二喜见一行人走来,忙招呼手下:“兄弟们,上马!送我家闺女出阁喽!”国芝在人们的欢腾声和鞭炮声中上了轿。国藩五兄弟和壮芽跨上了马,由二喜领头,拥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朱家走去……
这天,又是状元寨授课的日子。
宽敞的大厅坐满了山寨的兄弟,国荃将写好的几张字,展示给大家:“诸位请看,这是人字!就是男人女人的人。大家再看,人字上面加一笔,即为大字。大小的大,大人的大。那么,我们再给它下面加上一点,诶,就又是太字。太好,太坏呀,太太呀,就是这个字。”
虎子抓着脑门,起身提问道:“我说师爷,你说得不对吧?你说,人上面加根扁担是大字,我认!大字下面按上个巴儿,是个太,也行!可怎么会是太太的太呢?我想,应该是个男字才对!”
虎子说着双臂一伸,两腿一叉:“看!这不是个男字吗?”
众人瞅着虎子哄堂大笑,国荃也被虎子的样子气笑。虎子依然扎着架势认真道:“笑什么笑?师爷不是讲过,有象形字吗?”
国荃只好耐心地讲解道:“古人造字,每个字的构造、都与天地万物紧密相连。一些字也是由古人刻在甲骨上的符号、逐渐演化而来。汉字,经过几千年的转化,每个字都有着深邃的意涵。比如,你说的男字,上面是个田地的田,下面是个力量的力,大家想想,为什么由田加力构成男人的男呢?”
有兄弟说:“地里干活,不全靠咱男人嘛!”
国荃点下头:“诶!这就是男字的意义所在。”
虎子眨巴下眼:“你要这么说,也算有道理。”
国荃淡然一笑:“哈,这不是我说,是古人的高明!我先教大家认字,等认得多了,就可以学写。我们一天学十个字,十天就是一百。如此学下去,我保证不出一年,你们都能写信读信。即便遇到穷人打官司,也可帮他们代写状子。”
国荃这一说,把大家兴趣给提了起来。大家纷纷说道:“嗯,挺好,识了字,不光自己点亮了眼,还可以帮助别人。”
又有人说:“起码,今后见了官府告示什么的,也不会是睁眼瞎了。上会就是,站在告示边,干着急!还要等懂字的人念给大家听。”
虎子看着兄弟们如此说,自己也认可地点点头:“嗯,是有点意思。”
国荃下了课,便朝大堂匆匆走来,进门见二喜一人在自斟自饮地坐着品茶:“叔,您找我?”
二喜忙为国荃斟了杯茶:“来来,坐下,尝尝咱山寨今年的秋茶。”
国荃撩开袍子坐在二喜的对面,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细细品味着。二喜盯着国荃的反应:“怎么样?”
“嗯!茶味醇厚,舌喉回甘,好喝。”
二喜回身从角柜里拿出几大包茶叶:“你今天不是要回家拿衣服嘛?这个带回去,孝敬星冈叔和你爹。”
国荃望着茶叶:“哈,爷爷怎么喝得了这么多茶?”
二喜大咧咧道:“什么多的少的,尽管喝,喝不完送人!”
国荃转头一想:“也好,我大哥就要回京了,让他带些回京喝。”
“对,你大哥现在混的、都是有头面的人物,用咱的茶款待客人,绝不会输他面子。”
国荃乍一听,脑子突然迸发个突发奇想,二喜见国荃愣着出神:“喂,想什么呢?”“叔,我有个想法!”国荃话刚出口又憋了回去,“我先不告诉您,等我从家回来再和您说。叔,我现在就回去,明天一早回来。”
二喜忙说:“别急,还有几只鸡,你也带回去。荷香正在厨房收拾呢。”
“叔,您知道我不爱吃鸡。”
二喜上去搂着国荃的肩膀:“我不是给你吃的,我是让家里人吃的。快去快回啊!叔等着你的想法。”
国荃点头一笑,阔步出了大堂……
厨房门前,正在准备晚饭的秀娟,见国荃背着背篓从偏门走来,忙亲热道:“哎哟,我以为谁呢,是少爷回来了?”国荃笑着走到秀娟面前,“哈,婶子,我回家看看,顺便把我们三人的冬衣带过去。”“是啊,我昨天还说,马上立冬了,几个孩子也不回来拿厚的衣服。”
国荃将背篓放下,“婶子,这些鸡您看怎么吃吧,都是收拾好的。还有这些鸡蛋,哎哟,瞧,这几个都颠破了。”
“没事没事,等着,我拿碗装上。”秀娟匆忙进厨房拿出只碗。
秉钰闻听二人在院里说话,挺着大肚子从织房走来:“九弟,怎么就你自己回来,壮芽他们呢?”
“哈,那两个家伙住着不想走,说等几天再回来。”
秉钰笑道:“这回好了,可成了脱缰的野马。行吧,只要他们在外面住得开心,让大人放心就好。”
国荃一个暗笑:“我看,只要家里不去请,他们是不想着回来。婶子,您把鸡和蛋收厨房吧,我将这些茶叶给爷爷送过去。”他又转向秉钰,“嫂子,我去看看爷爷,回头说话。”
“嗯,快去吧,爷爷正想你们呢。”秉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