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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了,街巷里的人家均已掌上了灯。一面写有‘周家口龙都客栈’的幌子,在店门两侧灯笼的映照下,煞是扎眼。
载有国藩和行李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正朝此徐徐走来。
一伙计正从客栈走出,他挑着灯笼与客人作揖告别,回身看到国藩的马车停在门前。那伙计忙上前打问:“客官,是住店的吧?”
国藩跳下车搭话:“住店。”
伙计忙热情招呼着:“客官,里面请!”他将国藩请进门里,对两位牵着马的车把式道,“来来,马车随我来。”伙计将车把式引入偏门,径直来到马厩前。国藩从院里走来会合,三人一起将行李卸下。伙计说:“将马拴在这里,三位这边请!”一行人随伙计向客房走去。
这家客栈比起村落里的小客栈,真是好太多。三进院的客房,坐落有序。就连马厩、草料房,也有专人打理。国藩在房间稍作安置,并随两位车把式来到餐厅就餐。
这是间简易而洁净的餐厅。门口处,有木隔子打断的食品柜,柜子里放有卤煮的肉品及下酒菜。靠墙边、是排炉灶,几个大厨正在烹、炸、煎煮;隔子外摆放了二十张餐桌,有五六成的客人正在用餐。
国藩和两位车把式,就近落了座。一伙计忙走来打问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国藩问了这里的供应,伙计说,“馍,汤,菜,面条,包子,饺子,能吃的咱都有。”国藩笑着看了看车把式,点了两壶烧酒,一份酱牛肉,一份爆腰花,一份红烧鱼,一个白菜炖豆腐,八个包子,一碗手擀面。
伙计提醒说:“汤,您就不用点了,吃包子送小米粥。”伙计话毕匆匆走去。
不会儿功夫,伙计将饭菜上齐,国藩将面条拉到自己跟前,将酒菜放在二位面前:“大爷,你们慢慢喝着。”
二位见国藩叫了这么多菜,自己只是吃面,很是过意不去。“主家,一路上你总是吃面,叫了这么多菜你一口不吃,您可别把我们当客待啊?我们是给您跑腿的!”一个赶车人说道。
国藩强打着精神莞尔一笑:“大爷,我从进河南就受了风寒,不是图个暖和,我面也吃不下。你们该喝喝吧,喝点酒解解乏。只要我们顺利到达京城,大家都安了心了。”
另位大爷更是怀有歉意地:“也只有您这样的主儿,才把我们当人看!别的主儿能赏碗面吃就不错了。我们赶车人,真是跟牛马没什么两样。”
国藩闻听,不觉眼圈一红:“大爷,您这么说,我会很难过。听到你们纯正的京腔,您知道我心里有多亲切?我两次赶考,在京住了三年,对京城的感情,如同自己家乡。二位大爷,不管别人怎么看,先是自己不能看低了自己。”
“嗯,不愧是学问人哪!说起话来,句句受听。”一位大爷夸赞道。
今夜无雪,但房顶和窗前半人深的积雪,被风刮得扬沙般地纷飞;棉门帘也被风吹得吧嗒作响。国藩抱着水鳖,伏案在灯下与家人写信。他每写几笔便起身在屋里跺跺脚,后又坐下继续写。他一连写了四封,给堂上老人的,给妻子的,给兄弟的,给二叔的,他向每个家人汇报着自己的行程及问候。
秉钰坐在熟睡的孩子边,看着丈夫的来信。这时,秀娟端着碗羊奶进屋:“少奶奶,我给您热了碗羊奶,您趁热喝了吧。”
秉钰笑着回头:“哈,刚刚吃了晚饭,肚子都装不下了。”秀娟说,“就当水喝吧,您的奶水足,孩子才不受亏。”
秉钰将信塞到枕头底下:“等下我喝。”
秀娟走近孩子,笑眯眯地看着,秉钰嘴角一翘,笑道:“您瞧,多会睡,吃饱就睡。”秀娟端详着孩子,“你瞧你瞧,想睁眼呢,呵呵...”
“他常常这样,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该不是在做梦吧?”秉钰说。
秀娟说:“长心眼呢!老人们都这么说。”她回身端起桌上的羊奶,“少奶奶可以喝了。凉得很了,会闹肚子的。”
秉钰接过碗喝了下去:“啊,谢谢赵婶。”
嗨,谢啥!秀娟又说,“少奶奶,我炉子上还有给夫人熬的药,等我把药煎好送去,再过来陪你。”
“赵婶,再别让我娘往这跑了,让她在屋好好躺几天。”
秀娟答应着,端起碗便出了屋。
秉钰从枕头下摸出国藩来信,放在儿子面前:“儿子,快看,爹问你长胖了没有?喂,睁开眼,爹的信,嘿嘿,小傻瓜!就知道睡。”
老太爷曾星冈,给这孩子起名---曾纪泽,家人叫他泽儿。爷爷已将孩子的名字、写信寄到京城---长沙会馆,国藩仍在路途还没看到。
山寨的国荃,收到大哥来信,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心里默念着:
“国荃、国葆、壮芽,诸弟:兄已至河南周家口,路途安顺畅达,勿予挂怀。岁末遇大雪,故滞留河南度岁。是岁始,吾便逐日、记注所行之事及所读之书,日记名曰:《过隙影》。诸弟若能效之兄不胜欣喜。是日重温昨日,自可纠偏扶正;若能持恒,定将收益自身。不日,兄将抵达京师……”
国荃念到此,听到荷香和国葆、壮芽,说笑着进了院。三人各自朝自己房间走去。国荃见国葆二人进屋,回眸一笑:“大哥来信了。”国葆忙说,“我看看,我看看,大哥到京了吗?”
国荃将信给了国葆二人:“自己看吧,大哥是在周家口写的信,现在,应该到了吧。”
荷香进屋不会儿,又从屋里出来,她来到国荃门口喊着:“大师爷,过来帮我个忙。”
国荃起身出门一看:“要我做什么?”
荷香对国荃使了个眼色:“别光吃饭啊,帮我劈点柴去。”
国荃应了声,便随荷香走去。
屋里的国葆和壮芽,敏感地对视着眼神,信也顾不上看了。“看来,我们是控制不住他二人了。”国葆说。
壮芽附和着:“是哦,昨天,荷香姐去河边洗衣服,还让九哥跟着去呢。”他想了想又说,“要不,干脆算了!荷香姐对我们也不错,还那么热心地教我们练武。”
国葆鼻子‘哼’了声:“你呀,真是没立场!你没看,九哥都快成她的人了,一会儿一叫,一会儿一叫。瞧,我们俩都晾在了这里。”
壮芽挠着脑门:“可我们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上次都被九哥识破。诶?对!她不是让九哥帮着劈柴嘛?我们也去!我们混在他们中间让他们说不成话!”
国葆懒洋洋地:“可我累得浑身腰疼,刚刚练完功。”
壮芽咧嘴一笑:“哪那么多腰啊?去不去嘛!”
“好吧好吧。”国葆说着二人匆匆出了屋。
此刻,已接近中午时分,芳嫂等妇女在厨房内外张罗着午饭,国葆和壮芽跑来,在厨房里外找了个遍。壮芽自语道:“嗯?人呢?人哪去了……”
一旁洗菜的芳嫂搭腔:“这不都是人嘛,你们找谁啊?”
“哦,芳嫂,我找我九哥,他不在这儿劈柴的嘛?”国葆说。
芳嫂左右望望:“没见师爷来过呀?瞧,虎子和猫眼刚劈好一堆。”国葆‘哼’了声,“又给我声东击西!”
此刻,国荃和荷香牵着马,正漫步在山下的林间小路。二人谁也说不出第一句话,就这样默默地走着,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