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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极为惋惜地:“可这么好的东西,至今,一样也没在我大清派上用场。学生家处农村,奶奶和娘皆是手工纺织,眼睛都熬瞎了,一年到头也织不出多少布来。学生以为,若能将洋人的铁布机在我国推广使用,那将是国人的一大福祉啊!”
穆彰阿不紧不慢道:“涤生,你固然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殊不知,我大清治国章法与夷人的礼教、文化,有着天壤之别。大清以外的国度,犹如西游记神话,那蓝眼睛大鼻子究竟是怎样个人群,朝廷也一无所知。前朝之所以关闭通商港口,其原因之一,就是担心夷人以洋货乱国。”
曾国藩辩解道:“可千百年来,中国瓷器、茶叶、丝绸也在源源不断流向异国。洋人与国人的贸易只是各取所需,使本国百姓受益。”
穆彰阿顿了顿:“涤生,我劝你,出格的话切不可再说。”
曾国藩心有不甘地:“学生只是惋惜,洋人的铁布机那么好,而不被朝廷所重视。”
穆彰阿再次敲打着国藩:“这些话,你在为师这里说说也便罢啦,若是说到朝堂,脑袋只怕难保。当下皇上正在封锁口岸,你大肆鼓动开放通商,岂不是找死?”
曾国藩怯怯地说道:“学生知道,朝廷在禁运鸦片,可鸦片和一般商品应该没有冲突吧?”
穆彰阿捋着胡须:“眼下,英吉利舰船已逼近珠江,封锁了海口。两国将要打起来了,你此番言论,大不合时宜。”
“学生明白了。”
穆彰阿接着道:“连日来,广东沿海的六百里加急如同雪片。全朝文武惶惶不安。本师也几次被皇上深夜召进寝宫。看来,一场大战势不可免。怪只怪林则徐等,怂恿皇上痛下狠手,造成今日英军压界之势态。”
国藩渴望洋布机为国民造福的激情,被国情现状堵了回去,当恩师提及林则徐时,他即刻回避道:“学生人微言轻,不敢妄议朝廷,还望恩师这样的重臣,力挽狂澜。”
穆彰阿看了眼国藩:“为师知你胸有大志。就你刚才那番言论,为师听来亦是开明之举,但此想法不合时宜。你涉世不深,仍须多读书,多积累,尽力做好分内之事,多多历练,待等有朝一日厚积薄发。”
曾国藩点了点头道:“学生记下了。”
穆彰阿眨了眨眼:“为师寄你予厚望,而不是当下就要你做出个惊天之举。学会观察,沉淀,包容,做一个有胸怀有城府之臣。治国需有成熟的政治头脑,你仍欠火候。”
曾国藩忙拱手道:“谢恩师开示。”
穆彰阿说:“本师要你沉淀,而不是要你沉默禁言,火候、时机,明白吗?”
“学生明白。”
穆彰阿继续道:“你天生一副不怒而威之相,早晚会有自己的戏台,会有你唱主角的时候。”
穆彰阿的话令国藩大惑不解:“恩师?”
穆彰阿道:“相面相骨,看人看气。骨气!”“恩师在给学生看相?”
穆彰阿道:“常言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无非泛泛之谈。本师看人,看的是品相,骨子里的品相。”
“可...”
穆彰阿呵呵一笑:“你不必在意这些,按你的意志做自己就好。”
曾国藩纳闷道:“可,学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即使站在人群也不会被谁发现。”穆彰阿铿锵有力道,“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那个,或许就是最不普通的。”
曾国藩说:“请教恩师,此是什么学术?”
“相人用人之术。”
国藩更加迷茫地盯着穆彰阿:“恩师,可否授教学生一二?”
穆彰阿说:“那要看你的慧根。”“慧根?”
“本师问你,学佛、学道的比比皆是,成正果者又见几人?”
国藩脱口道:“学生只知恩师学问令人望尘莫及,竟不知,恩师对相学如此精通。”
穆彰阿淡然一笑:“嗨,你听听也就罢啦,万不可当作学问去深究。当下必须务实,多学些做官治国之道,世间万物乃至日月星辰,均讲个气数。”
曾国藩问:“是易经所讲之气数吗?”穆彰阿点了下头,“你不妨从易经中参悟些道理来。”曾国藩赞道,“恩师不愧是当朝大学士,学生受教矣!”
国藩往回赶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街巷.住家门前的灯笼,将小巷的石板路照得通明;给京城的夜、平添了几分温馨。国藩孤形单影地走在街里,偶有赶着骡车的苦力压慢了脚步,朝国藩看来,国藩视而不见地继续赶路。转眼,到了万顺客店的路口,他朝着客店门前的灯笼,加快了步伐。
国藩开门进屋,匆匆擦了把脸,便坐在桌前,翻了翻国荃寄来的信件及文章,拿出纸笔与国荃回信:“九弟:收悉四月二十八日信函及文章,兄倍感欣慰。壮芽诗文略有长进,应予鼓励;国葆文章,还望九弟多加引教督学。不日,兄将领到第一笔俸银,我会买些毛笔寄与诸弟。兄预定岁前将你和嫂子接来京城,让九弟在哥身边读书,望九弟早做打算。”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的生活又开始了!
荷香娘和几个妇女在厨房门口洗菜。厨房内,国荃正在炉灶前煮面,国葆和壮芽在一旁帮着剥葱切蒜。厨娘们将洗好的菜端进厨房,二喜随着说笑着进来:“呵呵,今天吃什么好的!”没等厨娘回话,他抬头见国荃三人在做饭。“喝!这三个小子也来帮厨了哈!”
国荃惊讶地看着二喜道:“叔,您何时回来的?”“这不,刚刚回来。”二喜说着朝国荃跟前走着。
国葆问道:“二喜叔,有没有从广州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