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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等五位理学追求者,齐聚在岱云家里,开始了日不间断的学习交流。倭仁作为先行者,他对大家关爱道:“我们交流日记,重在取长补短。我与涤生说过,你尽可在我的日课上,逐句逐字加以批注。于己,能获取你的金玉良言,但也透过你的批注,得以了解你的思想主张,此乃双向收益的学习形式,你在纠偏我,我也在研读你。”
曾国藩郑重道:“艮峰兄的日课,小弟只圈不敢加批。他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跃于纸上,令人阅之望尘莫及。但艮峰兄要我‘扫除一切,须另换一个人’的金句,倒教我苦苦冥思了三日。”
倭仁赞叹道:“涤生在研读程朱的过程,予己立下诸多箴言戒律,可谓用心良苦。”曾国藩淡然一笑,“比起岱云和树堂兄的大志,我远不能及。”
岱云发表己见道:“兄弟们骨子里都在日新月异,岱云总要为几根穷骨头锻造些不屈。”倭仁接话道,“慧眼看贫富,看得恰恰是骨气。再强的身躯终将化为泥土,江山更不带去。唯有铮铮铁骨,浩然长存。”
陈源兖伸出大拇哥:“此论精辟!”
曾国藩回忆道:“早年,朋友刘蓉就督我修理学,我始终钻在八股文里,未做响应。后来,遇到竹茹先生,可还是阴差阳错没能投入。这次,正是岱云不堕青云的傲骨鞭策了我,心才真正地扎了进来。”
吴廷栋道:“理学入门只有先后没有早晚。任何一门学问,要成其大道,仅凭热情是不够的。既要有悟性,还要有行动,更要有恒。”
曾国藩道:“我虽不及前辈们入门早,但我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竹茹先生,我已将您对格物的专论及艮峰兄的日课册,抄寄与我的诸弟,要求弟弟们也要学习。”
吴廷栋对国藩赞赏道:“刚才看了你与岱云的日课册,确实令我惊喜。你二人能将立志箴言张贴在书房,真是对自己下了狠手。镜海先生常鼓励大家,以天下为己任者,不但多读史书,也要多览舆地地图,钻研兵法。先生乃大智慧之人,他之言意非同寻常。”
众人面色凝重地互视着。
吴子序道:“近时,我一直在揣摩儒道两家、关于治国保天下之说。同一个话题,儒家么,大家皆饱读孔孟,我自不必多言。”
倭仁调侃道:“老子主张以柔弱顺其自然,谦退自抑为宗旨,你也不必多言。呵呵,直接讲你的高见好了。”
吴子序道:“当这么多文才高手,我是有点班门弄斧了哈。那么,我们来琢磨老子的这段话: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什么意思?老子的柔弱内核绝非柔弱,而是刚强。所主张的谦退自抑,也非为目的,胜出才是他真正目的所在。”
曾国藩叫好道:“我华夏几千年文化流派,无论道教,道家,道学,孔孟之道,无不凸显恭、谦、礼、舍、忍、仁、德、义等字眼。学派的涌出,无疑是归唤民心,克己复礼,修身齐家,国达昌盛。但对今日英夷入侵而言,我大清弱得是否没了底线?”
陈源兖道:“我大清何时能像岳飞所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便天下太平矣。”
曾国藩说:“中夷之战尚未尘埃落定,但败局早在意料之中。这不仅说明我大清治军无能,更是我朝文武百官之悲哀。当下,国库空虚,兵器落后,军心涣散,我朋友刘蓉,均将这些怨气骂在与我的信上,骂得那叫一个淋漓痛快,仿佛朝廷所有弊病,皆因我而成。”
众人哄堂大笑,陈源兖火上加油道:“你是朝廷命官,他对朝政有怨气,不找你骂他找谁去?”
“哈,也真是太高看我了,心想,我得有多大能耐,才能将朝廷搞得如此不堪?”国藩无辜的苦笑和诙谐,令众人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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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灰幕尚未揭去,王婶已开始生火做早餐了,秉钰端个盆子来打洗脸水。王婶见面便问:“夫人,您起这么早干嘛,我这都准备好了。”
秉钰说:“老爷一宿没回来,早饭应该不会在家吃了,你不用赶那么急。”
王婶说:“老爷又是一夜没回来吗?”
秉钰道:“朋友一起谈学问,只要见面便停不下来。唉,随他去吧。”
昨晚,谈话谈到通宵的不光国藩一行,国荃和京武也是聊了一宿。一大早,京武便悄悄起来,他推了推昏睡的国荃,国荃闭着眼梦呓般地回话道:“睡吧,天亮了我叫你,误不了你的差。”
京武看着困不可支的国荃,暗自一笑:“沅甫,我走了哈,你睡吧。”国荃迷糊着一骨碌坐起,“嗯?你怎么不睡就要走?还早呢。”
京武笑道:“天就要亮了,我得赶紧去茶楼,晚了不合适。”国荃鞋都没穿好,跑到窗口看了看窗外:“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您吃了饭再走。”京武一把拉住,“快进被窝去,你伤风刚刚好。”
国荃倔强道:“不行,你走也要吃了饭,外面这么冷。”
京武说:“不用管我,我们说了一宿的话,你睡还不到一个时辰。我们茶楼有吃的,饿不着。”
国荃叹气道:“唉,都怪我话多,害你没睡好。”
京武笑道:“什么叫哥们儿?”
国荃说:“那你晚上还来吗?”
“我看情况,茶楼不忙我一定过来,忙了就改天。好吗?”
国荃说:“那我送你。”
“你这傻老弟,你送我到门口,我不还得走?快上床继续睡会,要不晚上哪有精力说话?”
国荃抱歉道:“对不起啊,京武哥。”
“你若是我哥们,就别和我扯这没用的。你睡你的觉,我上我的工。晚上咱哥俩继续聊。走了啊!”
秉钰从厨房走出,一眼看到京武,她忙招呼着朝此走来:“京武兄弟,饭菜都准备好了,王婶正在盛饭呢。”
京武回话道:“大嫂,平时在家我也不吃早饭,我们茶楼什么吃的都有。”
秉钰说:“随便吃点路上暖和,再急也不差这一刻。”
京武说:“我真的不是客气,茶楼每日卯时准时开张,大家都等着我呢。走了嫂子,回头咱再说话。”
京武说着径直走到大门口,秉钰尾随着:“唉,我不知你们茶楼开张这么早,若是早一刻准备饭,也不会让你这么匆忙。空着肚子去上工,这若被你大哥知道,又得抱怨嫂子的不是。”
京武出了门对秉钰道:“嫂子言重了,我又不是客人,说不定晚上就又来了。赶紧回屋吧,外面冷。”
京武迎着寒风走去,秉钰关上大门,走到国荃屋门前,她透着窗子看到国荃蒙头大睡,摇头一笑:“省得说不是亲兄弟,一个粘在别人家夜不归宿,一个不让人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