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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归那对神似江柏远的浓眉微微蹙起,就像从前江柏远教育她那般,忽然变得严肃有威,“葛老师是个有良知的人。有人欲拿从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来给葛老师使绊,我看他们是担心葛老师的自由言论会危及到他们的社会地位。你可听过《闻报》上‘炙言’这个名字?”
穆朝朝仍是摇头。她不大看书阅报,那是江柏远的习惯。有字的东西像账本之类,她看起来倒是更加感兴趣。江柏远也时常揶揄她“财迷”,又会感慨,若是他们能像阿年那般,既看书看报,又有生意头脑,江家当会越来越好……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穆朝朝竟然又在想他。为防止自己继续走神,穆朝朝将眼神都放在江柏归那张极为认真的脸上。
江柏归像是对着一个懵懂的少女在说话,刚刻板起来的语态,忽而又成了温和的语重心长,“‘炙言’这个名字是葛老师的笔名,他在《闻报》上面发表的文章,多是声讨当局政府腐败言论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葛老师曾与一名罗姓的女子有过感情纠葛,今日那罗家的人找上门来,说是女儿死了,被人找到尸体的时候,手里还握着葛老师家中的一把水果刀。警署的人当即就来了,葛老师本是要请我看电影的,才走到半道上,我们俩就被警察给抓了。我替葛老师申辩,他们毫不讲理,还用警棍抡了我,威胁我说,若是再乱喊,连我一块枪毙!”
江柏归说着,还撩起里衣给穆朝朝看。
果然,腹部上有一道深红的棍棒印记,想来明日定会淤青。穆朝朝攥了攥手里的沐巾,也皱起了眉。
“没有审问,不能申辩,随口一句就是枪毙。你说,这不是恶意诬陷又是什么?”江柏归此时情绪已经激动,他断然不会相信葛老师会做出杀人之事。况且,葛老师自己也说,与那位罗小姐已有半年未联系,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把人害死。
这事儿是有疑点,但于穆朝朝来说,江家人平安无事才是她所关心的。她不懂什么政治,也不希望江家再卷入这样的事情。江柏远当初因为什么通共之事,病死在监狱。她花了江家多一半的钱,才得以见他最后一面。彼时的情景,她已然不想重复,痛在心口的感觉,想起来便是窒息。
她将手里的沐巾整齐叠起,心平气和地同江柏归讲道理:“二弟,咱们江家如今势单力薄,北平老家早就回不去了。在这上海滩上,仅有一间老药铺撑着,才能勉强度日。相熟的朋友也不多,若是惹了什么事,人家肯不肯帮都是个问题。但我知道,你对那位葛老师有挺深的情义,这样吧,明日我从账上支点钱,你给他的家里人送过去。该怎么打点,或是怎么用,那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就权当尽了一片心意。”
穆朝朝的话说得既委婉,又不失大体,让江柏归一时找不出话来应对。仅是愣了不到三秒,穆朝朝便轻拍他的胳膊,催他去睡觉,“好了,好了,大过节的日子,全家人跟着你折腾了一宿。再不睡,天都要亮了。明日,你就早些去,也让他的家人好做打算。”
说罢,她自己打了个呵欠,转身便回房去了。
江柏归心有不安,可到底也不敢再给自己这位嫂子添烦加乱……
次日,穆朝朝起了个大早,真上铺里支了一笔钱出来。江柏归收到钱后,也很郑重地应允她,乐于助人,也得尽力而为。如此,她才放下心来,开始一天的忙碌。
上午,当是药铺一天最繁忙的时候。可穆朝朝昨夜睡得晚,今晨起得又早,很快便上下眼皮打架,盹在了一堆墨迹未干的账簿里。
等她被人叫醒时,还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困顿模样。
“……出了何事?”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边脸颊还印着一团账簿上的墨渍。
进来报信的伙计一脸焦急模样,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大……大少奶奶,外头来了一位太太,来看诊。咱们的堂医给她号了脉,开了药,可她……可她却说……”
“说什么呀?你可要急死我了。”穆朝朝此时已然清醒了不少,听到这儿,便不由分说地要往外走。
“她说……说咱们的药以次充好,不值那个价。”
“什么?”穆朝朝顿了顿脚步,觉出应是来找茬儿的,便忽然来了斗志。
“走。”她将束在身后的长辫往头上一盘,一时心急,也不知簪子跑去了哪里,便随手拿起一支用坏了的戥子杆随意固定,接着大步流星地走到堂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