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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

伦弗鲁放下杯子,仿佛在计算着马匹的数量。这时,罗兰朝桌子对面看去,看见伦吉尔和亨利·沃特纳——也就是领地的牲畜养殖员——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也听见了。他还看见了些别的,当他把注意力转回到旁边坐着的那个人时:哈什·伦弗鲁喝醉了,但并没有他想让年轻的威尔·迪尔伯恩相信的那么醉。

“你说是全部——并不只是我们还应向联盟输送的,或是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交出的。”

“是的。”

“哦,我们来看看,年轻人。弗朗有一百四十匹马;约翰·克罗伊登差不多有一百匹。汉克·沃特纳自己有四十匹,但在鲛坡还为领地养着另外六十匹。那是政府的马匹,迪尔伯恩先生。”

罗兰笑了。“我很清楚。分蹄的,短脖的,跑得慢,食量特大。”伦弗鲁一听大笑不止,不住地点头……但是罗兰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逗乐了。在罕布雷,好像人们都是阳里一套,阴里一套的。

“就我个人而言,过去的十年(或者是十二年)过得并不如意——相继得了砂眼、脑膜炎和卡巴达①『注:卡巴达(cabbards),斯蒂芬·金生造的一种病名。』。以前一度有两百匹马奔跑在鲛坡上,身上带着‘懒苏珊’的烙印;现在是连八十匹都不到了。”

罗兰点点头。“所以我们现在有四百二十匹。”

“哦,还要多一点,”伦弗鲁笑着说。他拿起了酒杯,用一只饱经风霜和劳作折磨的手敲击着杯子的一边,但不小心打翻了杯子,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把它捡起来,然后就诅咒那个上酒的服务员速度太慢了。

“还要多么?”罗兰催促着,这时伦弗鲁已经直起身来,准备自己动手了。

“你要记得,迪尔伯恩先生,这里主要是以养马为主,而不是以渔业为主。我们和渔民之间相互逗乐,但就连许多渔民都在房子后面养一匹矮小马,如果他没有地方能为马儿遮风挡雨的话,就干脆放在领地的马厩里。”

伦弗鲁向苏珊那边点点头,苏珊和罗兰隔着三个位子,坐在对面,更靠近席首——离市长仅有一位之隔,市长自然是坐在席首的。罗兰发现她的座位有点奇怪,尤其是当他发现市长的妻子几乎是坐在桌子的最远端时。库斯伯特坐在和她一边,另一边是此地一个还没有被介绍过的农场主。

罗兰觉得,像托林这样的老头子很可能喜欢有个年轻漂亮的亲戚坐在自己身边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或是让自己享享眼福,但这还是显得怪怪的。这样的座次对他的妻子来说几乎是个侮辱。如果他不想听自己的妻子讲话,那么为什么不把她安排在另一张桌子的席首呢?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习俗,仅此而已,而他们的习俗不是你要关心的。这个人疯狂的数马方法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那另外还有多少能跑的马匹呢?”他问伦弗鲁。“总共?”

伦弗鲁很机灵地盯着他看。“一个诚实的回答不会让我心里不安,对不对?我也是联盟的人——我忠于联盟,所以我死后他们会在我的墓碑上刻上亚瑟王的神剑——但我不想让罕布雷和眉脊泗失去所有的财产。”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先生。我们怎么能强人所难,逼迫你放弃想要的东西呢?我们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西部和北部,为了对抗‘好人’法僧。”

伦弗鲁想了想,点点头。

“你愿意叫我威尔吗?”

伦弗鲁眼睛一亮,点点头,再次伸出了手。这回罗兰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开心地笑了。这种握手方式是牛仔和牲畜贩子所青睐的。

“我们生活的年代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威尔,人们已经养成了坏习惯。我猜在眉脊泗及其周边大概还有一百五十匹马。我说的是正常的马。”

“那就是说正常的马也有很多。”

伦弗鲁点点头,拍拍罗兰的背,咽下一大口啤酒。“很多,没错。”

这时桌子上端传来了一阵大笑。显然是乔纳斯说了什么笑话。苏珊纵情大笑,脑袋向后仰着,还不住拍手称快,胸前的蓝宝石吊坠来回晃悠。坐在她左边的科蒂利亚也在笑,她的右边则坐着乔纳斯。托林显然也是笑得忘形,坐在椅子上前仰后合,还拿纸巾擦着眼泪。

“那女孩真可爱。”伦弗鲁说。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尊敬的口吻说。罗兰好像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好像是某个女人哼了一声——声音来自他的另一边。他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见托林小姐还在玩弄她的汤勺。他回头看着桌子的上端。

“托林是她的叔叔还是她的表亲?”罗兰问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特别清晰,就好像有人突然把世上所有的颜色和声音都一下子呈现出来。苏珊身后的红色天鹅绒帷幕好像突然变得更加鲜艳;克拉尔·托林发出的尖利笑声就好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声音响得足以让身边人都停下来看着她,罗兰心想……但事实上只有伦弗鲁和对面的两个农场主停下了交谈。

“她的叔叔!”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和人聊天。“她的叔叔,很好。你说呢,伦弗鲁?”

伦弗鲁没吱声,只是把酒杯推到一旁,开始喝汤。

“年轻人,你真是让我吃惊啊。你可能是来自内世界,哦天哪,但负责对你进行现实世界教育的人——那个书本以外的世界——肯定是不太尽责的。她是他的——”接着是一个口音很重的词,罗兰没听明白那是在说什么。听上去像是在说西分,或者是西芠。

“对不起,您说什么?”他笑着,但笑容透着一丝冷酷和虚伪。他感觉胃很滞重,仿佛出于礼貌吃下去的潘趣酒、汤和牛肉都在肚子里结成了一块。你是侍者么?当时他本想这样问她,意思是她是不是餐厅侍者。也许她真的是服务员,但很可能是在另一个更私密的房间里服务。突然间他什么都不想听了;一点也不想知道市长妹妹那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上首传来另一阵笑声,几乎要把桌子掀翻。苏珊仰头笑笑,脸颊放出夺目光彩,眼睛也闪闪发光。她的一根裙带从肩膀上滑下来,露出了柔嫩的肩膀。他看着,心里充满着恐惧和渴望,而她马上用一只手掌轻轻地把带子拨了回去。

“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安静小女子’,”伦弗鲁解释的时候显然不是很自在。“这是个老词,最近没什么人用了——”

“别说了,伦弗鲁,”克拉尔·托林说。接着她对罗兰说:“他只是一个老牛仔,即使他那心爱的马匹不在身边,他也会瞎扯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西芠是小妾的意思。在我曾祖母的时代,这个词的意思是妓女……但是一种特殊的妓女。”她用那灰白的眼睛看了苏珊一眼,然后又转过身面对罗兰。她目光中有一种不怀好意的喜悦,罗兰很不喜欢这种眼光。“这种妓女你得用现金来付账,老百姓是玩不起这么昂贵的妓女的。”

“她是他的小相好?”罗兰从唇间挤出这几个字,仿佛每个字都结了冰一样。

“对啊,”克拉尔说。“但还没有圆房,收割节之前都不会——我敢说我哥对此肯定很不开心——就和以前一样,花钱买来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克拉尔停顿了一下,“她的父亲要是还活着,肯定也要被她羞死了。”她语气中带着某种恶意的满足感。

“我觉得我们不该对市长作出这么苛刻的评价。”伦弗鲁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尴尬的武断。

克拉尔没搭理他。她打量着苏珊下巴的线条,紧身胸衣的丝质边缘上那柔软的凸起,还有那垂顺的头发。克拉尔脸上那所剩不多的幽默感消失了。她脸上现在浮现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蔑视。

罗兰身不由己地想象着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市长可怕的双手褪下苏珊的裙子肩带,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乱摸一气。他移开目光,转向桌子末端,他在那里看见的景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见了奥利芙·托林——奥利芙坐在桌子的最末端,看着桌首那群大笑的人。她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他身边的位置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他送给这个女孩的吊坠让她的耳饰相形见绌。她脸上并没有克拉尔那种仇恨、愤怒和轻蔑。也许看着她要让人舒服一点,但事实并非如此。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恭顺,怀着希望,却又郁郁寡欢。这时罗兰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就觉得她看上去有些悲伤了。她完全有理由悲伤。

从市长一帮人那里传来更多的笑声:莱默从旁边那张桌子的席首靠过身来,讲了几句俏皮话。这几句话肯定十分有趣。因为这次甚至连乔纳斯都笑了。苏珊一手放在胸前,拿起一块纸巾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托林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她朝托林看了看,与他目光相遇,仍然笑着。他想到了奥利芙·托林坐在桌子的末端,面前的桌上放着盐和调料,还有一碗没有碰过的汤,脸上挂着忧伤的微笑。她就坐在苏珊可以看见的地方。他觉得要是自己把枪带来了的话,就很可能会朝苏珊·德尔伽朵那颗冷酷淫荡的心脏开一枪。

他想:你打算要愚弄谁啊?接着过来一个男侍者,在他面前放了一盘鱼。罗兰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曾像今天这样没食欲……但他还是会吃的,而且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懒苏珊的主人哈什·伦弗鲁带来的种种疑问上。他将记住父亲的脸。

是的,我会清楚地记住父亲的脸,他想。只要我能忘记蓝宝石吊坠上的那张脸。

这顿晚饭似乎是没完没了,也根本别想提前离开。接待厅中间的桌子已经被移开了,当客人们回来的时候——当时简直是摩肩接踵,人浪像退潮一般涌过来——人们在一个矮小的红发男人的指挥下,组成了两个相邻的圈子,后来库斯伯特给这个男人起了个绰号,叫托林市长的娱乐部长。

圈子在一阵阵笑声中排好了,每个男孩身边都是一个女孩,圈子排得有点艰难(罗兰猜想来宾里差不多有四分之三的人都有点醉醺醺了),然后吉他演奏家弹了一首吉撒。这是首简单的里尔舞曲。两个圆圈按截然相反的方向旋转,大家都手牵手,直到音乐声暂停。然后两圆相接处的一对舞者站出来,在女孩那一圈的中心开始跳舞,其余的人都鼓掌欢呼。

领头的音乐家在演绎这个非常古老、备受欢迎的传统时,特别注意从滑稽中找乐子,他总是刻意在全场最滑稽的组合碰头时让乐队停下音乐:高个子女人和矮个子男人,胖女人和瘦男人,老女人和小男孩(库斯伯特最终是和一个几乎和他的祖母差不多年龄的老妇成为舞伴,跳舞时伴着舞伴气喘吁吁的咯咯笑声和一大帮人的欢呼声)。

罗兰正在想这个愚蠢至极的舞会何时才能结束,音乐突然停了下来,他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别人,正是苏珊·德尔伽朵。

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觉得自己的眼球都要弹出眼眶了,两只笨重的脚根本迈不开步子。最后她抬起手,音乐再次响起,“人圈”(这一圈里包括市长托林和那个很警觉且不苟言笑的艾尔德来得·乔纳斯)里响起了掌声,于是他开始领舞。

起初,他带着她旋转时(他的双脚在移动时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和准确,不管麻木与否),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玻璃人。然后他意识到她的身体接触到他,还有衣服的摩挲声,这时他才恢复了知觉。

她靠近了一些,说话时发出的气息挠得他耳朵痒痒的。他不知道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能让你疯狂——疯狂的字面意思。今晚之前就是打死他都不会相信的,但是今晚以后一切都变了。

“谢谢你周到的考虑和得体的行为。”她细声说道。

他把自己的身体往回撤了一点,手放在她的背后,带着她快速旋转了一下——他的手掌停留在冷冷的绸缎上,手指则触碰到了她那温润的肌肤。苏珊的舞步和他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跳得无比优雅,而且毫无停顿和磕绊,丝毫不担心罗兰的皮靴可能踩在自己穿丝绸拖鞋的脚上。

“我可以考虑周到,”他说。“至于行为得体?你竟然知道这个词,我真是很吃惊啊。”

她抬头看看他,微笑消失了。他发现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愤怒,但是愤怒的神色之前一闪而过的是受伤的神情,就好像他给了她一个耳光一样。他感到既开心又难过。

“你为何这么说?”她轻声问道。

还没等他来得及回答,音乐声戛然而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她行了一个屈膝礼,他也以一个鞠躬回礼。这时旁观者们都鼓起掌来,还有人吹起了口哨。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回到分属自己的那个圆圈,吉他声再次响起。罗兰觉得双手又被抓紧了,又开始随着圈子转动起来。

笑声。脚踩地板声。和着节拍鼓掌的声音。他能感觉得到,在自己后面的某个地方,她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他想,是否苏珊也和自己一样,渴望离开这个地方,走入漫漫黑夜,享受一份孤独。在那里,他可以扔掉自己的伪装,因为面具后面真实的自己正滚热发烫,几近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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