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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时候他爷爷奶奶两个百忙之中的大家长,亦步亦趋把孙儿送上马车,甚至还安排了两个大夫随行,生怕出一点意外。西北的水土,小孩子有点不服,胃口弱又拉肚子,难受了好几,冯敏一听,摸摸儿子的小脸蛋,便忍不住心疼了。

趁着蔡大宝坐在地上玩玩具没工夫注意到她,她打算回去做点容易克化的食物,将陈妈妈拉到一边说明了。陈妈妈无可无不可,将人送到门口,走了两步忽见人回头,用打商量的语气道:“在这里见到我的事,还请妈妈保密。”

陈妈妈怔忪片刻,回过神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向谁保密?自然只有那个人了,想到这两人的纠葛,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一段蜜里调油的子,只是造化弄人;再者主子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下人置喙的余地,她的任务就是看好孩子,陈妈妈颔首,“您放心,我不说。”

冯敏回到炊事营,眼见大家都快收拾地差不多,连忙上前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其他人闲下来围在火炉边烤火,嗑着瓜子说闲话,冯敏把小炉子搬出来,摸了两颗土鸡蛋,添上些滚沸后凉下来的水,蒸了一碗嫩嫩的滑滑的鸡蛋,滴几滴香油,撒点葱花;剥一颗嫩苞米,舂碎之后只留甜甜的汁液,烧滚了盛出来,兑上自家养的土蜂蜜,赶在回城之前给那边送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去,走到外面将篮子交给门首的小丫头,对方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冯敏不便解释,只道:“我跟一道做活的婶子们要回城了,这个劳烦姐姐交给陈妈妈,小少爷兴许能吃点。”想到大户人家的规矩,身上又没有带铜板,幸好临出门往口袋里抓了一把花生糖,一股脑全给了这小丫头,看人进去了,才恋恋不舍回去。

朱秀儿其实身子还可以,往前没吃没喝,更没钱吃药,咳疾拖久了冥顽不愈。自从家里有了银钱,冯敏又从刺史府送了好用的方子出来,这一二年已经很少犯病,不过季节交替的时候需要吃些药温补着,这一次也是仗着身子好,才去帮佣,哪知城外比城内冷多了,身上没犯病,手给冻伤了。

也是富贵病,在家里歇了两,自然就好了,就想着还是跟闺女换回来。吃饭的空挡,朱秀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闺女却心不在焉的,喊好几声才应,朱秀儿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就说仗着年轻也不能干太多体力活,仔细往后腰疼。明你别去了,还是我去,本来也没几个年轻姑娘去干那厨房的腌臜活计,你还是在家里清清静静地绣花做衣裳,记得多做几双鞋子,不定什么时候方家就来人了。”

说起来,这一双儿女年纪都大了,还是早点定下来,两家都安心。她家里只冯敏一个,那些婚后给亲眷的礼物,可以找娟儿几个表姐妹帮忙,婆婆跟丈夫的怎么也要自己亲手做,显得诚心。冯敏哪还有心思考虑那些,匆匆吃完饭,碗筷也来不及收拾,将家里之前做糕点的材料跟蒸笼都找出来,一副要做零嘴的架势。

朱秀儿奇怪道:“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些精细东西,要想吃,明叫你爹回来时路上买点,禾糖记这几生意可好呢,外乡人聚集,可是富了那些行商的。”朱秀儿羡慕不已。

冯敏将蒸笼都仔细洗一遍,不好告诉娘她遇到大宝了,她本没有打算多纠缠,节外生枝倒不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又跟娘打听怎么治疗水土不服。朱秀儿只记得外头听来的土方子,说是喝一碗撒了泥土的水就好了。冯敏以前就不信各种土方、偏方,涨了见识之后更不信。

大宝才那么小,本来身体就不好,哪敢给他喝脏水?冯敏不以为然哦了一声,低头忙自己的事,朱秀儿一看就知闺女不信,“这又不是我编的,总有人试过之后有用,才会说给别人。你哥哥以前说话结巴,我就照外头的土方子给他喝了几回洗碗水,不就好了?”

冯敏不跟娘争,只循着记忆用鸡蛋面粉蒸了点喧呼呼甜口的方糕,第二到了营地先不忙着做工,找陈妈妈打听大宝吃的怎么样,陈妈妈一见她便笑开了,“难为您,昨晚蒸的鸡蛋羹小少爷很喜欢,一点没剩全吃完了,那甜甜的玉米汁儿也喜欢,今儿还吵着要呢。”

营地修建在山谷下,早晨冷风夹杂着山上的寒气吹下来,刺骨的很呢。冯敏穿着蒙古国那边运过来的褐色对襟长褂,毛茸茸的兔毛圈着脖子,腰肢扎的结实纤细,雪白的脸孔未施粉黛,漆黑的眉眼,嫣红的唇。昨儿晚上陈妈妈没仔细瞧,现下一看,这姑娘怎么就生的这么好呢,都生孩子的人了,还是健腰长腿,鲜艳明媚,活泼泼的生命力。

听她说小少爷吃得好,那放心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连人心都软化了。陈妈妈一早便对这位姨奶奶很有好感的,“您放心吧,小少爷好着呢。”冯敏知道大宝好,从陈妈妈的描述中她就知道,这小家伙在蔡家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那怎么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母子天性,她只是想多看一眼。

可她也一早便明白,孩子不是她的,甚至连认的资格都没有。可那么小小的人儿,真实地被她抱在怀里,软乎乎地喊她娘,再多的心理准备都土崩瓦解了,他还认得她呢,又生着病,怎么能叫人不挂心呢。

只要孩子的身体好起来,不再需要她,她就不去看他了,这样想着,每一回去,冯敏总要绞尽脑汁做些好玩好看的糕点,用的都是老大夫点名养身体的粮食,第二一早悄悄递给陈妈妈。陈妈妈也很有默契,掐着冯敏过来的时间等在门口,一次两次就算了,接连几,蔡玠不得不注意到,依在榻边看着婆子们给儿子穿衣裳,扫见陈妈妈提着小食盒进来,不经意道:“拿着什么?”

陈妈妈将放在身侧的食盒大方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少爷胃口不好,我托了当地手艺好的娘子,给做了好克化的吃食,这几多亏了人家,小少爷身上掉的肉肉又养回来了。”

蔡玠道:“我看看。”

陈妈妈只好将盖子打开,一面留意着大爷,希望他别刨根问底。

崭新小巧的漆红雕花食盒,是那种能灌热水或者放碳保温的,隔层上卧着十二个憨态可掬的生肖馒头,凑近了闻,散发着淡淡的羊奶味,却一点也不腥气。这样的糕点比之洛阳城里卖的也不差什么了,又有巧思又费功夫,还迎合了小孩子的好玩心态,府里带出来的这些丫头婆子,伺候用心,谁肯在这大冷天费这心思讨好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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