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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去吧。”他自说了几个字,然后抬起了眼帘,神态平和而冷静。
顾惜朝明白这话说出口轻飘飘的,却不是要轻轻放下的意思。
文庆璧也不为自己辩驳一个字,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上首的王爷和姜子靥磕了个头,他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很平静:“红花教此番以名单献媚,绝不是要投效王府之意,之后必有阴险招数,还望王爷小心。”
他匍匐着膝行到王爷脚边,伸手拿了对方脚边的长剑,顾惜朝简直惊愕至极,可是王爷却对他毫无反应,竟然完全不害怕文庆璧暴起杀人,只是偏过头去未发一言。
顾惜朝以往虽然知道文庆璧是宦官,可是他对此从没有如此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身份,文庆璧的行为举止文雅而从容,就算是普通的世家公子也未能及,作为王府的管家,也是个能文能武之士,和阉党这种穷凶极恶又令人唾弃的奴才沾不上半点边。
可是看着对方小心收拢剑锋,几乎将挺直的腰背深深埋下倒退着走出书房的样子,顾惜朝却感到一阵发涩——文庆璧是潜伏的细作,能让太后放心地牵制他这么多年,不担心养大他野心,而如今事情败露后,文庆璧也没有一字一句的辩解之词难言之隐。
而王府的主人,以顾惜朝的了解来看,并不是一贯铁石心肠的人。
所以只能说,他一定做过一件绝对无法取得王爷原谅的事情,譬如暗害了老王爷,令他缠绵病榻,从离京开始就从一个征战沙场的军功王爷衰败至常年卧床不起。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顾惜朝站在角落一声不吭,如此说来,王府不曾下令要文庆璧受千刀万剐,而是令他自己了断,已经是这十几年日日陪伴辅佐的情分了。
但文庆璧最后的话却引起了他的警惕。红花教真的会如此好心,大费周章潜入王府,只是为了帮他们扫除身边的细作吗?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刺客挑选的人选是二爷而不是广燕王,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以武犯禁是江湖中某些高手的常态,然而这背后的人却还有些脑子,刺杀广燕王和刺杀王府其他人的下场绝对是不一样的,若真有人敢潜入广燕王卧房,那王府一怒之下,将监牢中的教徒全部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们的确顾忌着人质,或者说是顾忌着藤颇塔吉。
王府书房的灯笼燃到天明,第二日,菜市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教徒被束着手,如猪猡般被连串赶到这里,在周围官兵各个披坚执锐严密把手的肃杀气氛中,恐慌顿时如同潮水般蔓延开,哭喊声震天。
百姓惊诧不已,难道这些红花教徒全都要被砍头?几百号人呐!真要砍头了,那得是如何尸山血海般的景象!这样的猜想不能不让人心生恐惧,纵然围观,也只敢遥遥窥伺。
很快,这些教徒被吓得肝胆俱裂,生死之间,哪怕声嘶力竭地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教内护法带着神兵天降,更不要提麟主娘娘来普度众生。
就这样晾了半日,顾惜朝听得骚乱小了,那些力竭的教徒都跪倒地上,被吓晕过去的也不乏,只有少数人还勉力支撑,显然是还对教义坚信不疑。
他在远处楼上观望着,等到差不多了,才摆摆手。
不多时,便有一车一车盖着油布的东西拉到了临时搭铸的高台上,官兵掀开油布,将里面那些或精致或粗糙的木塑泥像堆在一块,几乎只是片刻就堆出一座小山。
这无疑让教徒中又激起一阵喧哗,那些信仰较深的信徒变了脸色,竟然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不过是些‘要遭报应’之类的轱辘话。
这些虚幻的信仰,破除起来也快,何况他们口中念诵的神明真身此刻正在娥镜山上待着,顾惜朝只觉得这些教徒愚昧,对他们所谓的信仰更是嗤之以鼻,自然要下重手。
他专注地眺望着,看着火苗吞噬神像堆砌的小山,烈火焚烧起来,下方的教徒千姿百态,空气都仿佛为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