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说太子论马谡,诸葛亮谒君永安宫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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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先是对这突然的问题措手不及,俄顷很欣赏地说:“幼常机敏干练,是不可多得的经纶人才!”
刘备摇摇头:“非也,幼常言过其实,可谓华而不实!”
诸葛亮愣了,他一向以为马谡可堪重用,虽然马谡身上少不了年轻气盛的莽撞,但假以时日,必可为社稷栋梁。想来皇帝也了解他对马谡的赏识,因而对皇帝的断语,诸葛亮很是犹疑,他踌躇着要不要给马谡说些好话。
刘备看得出诸葛亮的不置信:“你记得,留他参赞机务则可,但不要大用,知道么?”
诸葛亮不知该利落地许诺,还是秉承真心,他犹豫了,竟说不出那个简单的“是”字。
刘备耐心地说:“幼常和季常不一样,纵然一母同胞,亦有高低之分。季常乃循循君子,容得下非议谤言,有宰相肚量,这样的人才方可寄于危难,托于颠覆;幼常争持心太强,事事要争首功,谦逊退让不足,有参赞帷幄之谋,无独当一面之能,尤其不能举全功交托于他,他好出风头,难免不违令坏大局。”
“是……”诸葛亮逼着自己把那个字咬出来。
要让诸葛亮改变对一个人的印象,原来是很难的,刘备也觉得自己乏力,他忧伤地说:“我这也是为幼常好……季常为国捐躯,壮烈赴难,尸骨、尸骨残缺……便当是我的私心,为了季常,为了马家,也当让幼常后半生无忧。倘若哪一日他有负重任,贻误军政,国法无情,你能救得了他么?”
诸葛亮悚然,诚恳地说:“臣深知陛下苦心,不敢不遵!”
得了诸葛亮的许诺,刘备却被勾起了抑不住的悲切:“夷陵一战,死的人太多了……”带着苦味的笑嵌在他深壑的皱纹里,“八万将士,一战亡身,唉,国家元气大损,是我之过也。”
诸葛亮宽慰道:“陛下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
刘备固执地说:“不,败则败矣,不该推诿责任。”
诸葛亮沉郁地说:“若要论罪,臣也有责任。”
“你有什么责任?”
“臣不能阻止陛下东征,”诸葛亮愧疚地说,“臣不如孝直,若是孝直还在,他定能止住陛下东征。纵算不能劝阻,有他随驾左右,也不会有夷陵大败。”
“孝直……”刘备喃喃地念着这个作古的名字,埋在黄尘下的面孔像风一般,悄悄地掠过脑海。
“孝直若在,未必能阻止东征,也未必能阻止大败,孔明无须自责,此乃天数!”刘备怅怅地说。
“天数也可改易,陛下不必挂怀。”诸葛亮低语。
刘备凄然一笑:“孔明可还记得,东征之前,赵直为我解梦,解出一个‘亡’字,他说此为军败之征,我还以为是吉兆,孰料败的竟是我!亡,去也,不久便应在翼德身上,如今又该应在我身上了。”他拍着枕头,哀叹道,“天数天数,孔明,你不得不信啊!”
诸葛亮扣紧了白羽扇,凄凉之意漫过他的胸膈,险些要化作泪水滚出来,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涨起的泪水坠入了隐痛的胃里。
“我不怕死,”刘备仰起凄怆的脸,“六十三之年,不算夭寿。刘玄德这一生,四十年戎马倥偬,血海里滚过,阴谋里躺过,受过屈辱,忍过卑贱,数次咬碎了牙和血咽下,终于克成帝业,垂名青史,活到这份上也值了……只是心有不甘,生不能看天下升平富乐,死不能见后嗣堂构祖业,好端端的基业,会不会毁在不肖子孙手里?过去常听人念及死留遗恨,一直不甚明了,现在,我知道了……”
湿漉漉的感伤让诸葛亮又险些垂泪:“陛下何忧,太子明睿,定能克绍大业,再说,陛下有天佑,何以至此?”
刘备忧虑地说:“知子莫若父,阿斗是好孩子,但他会不会做一个好皇帝呢?他和我不同,他生在太平窝里,不知民瘼艰苦,性子又软弱,一朝被小人挑唆,难免不做出颟顸事来。”
诸葛亮为了让刘备放心,温声道:“太子虽没有陛下的戎马经历,但他是守成之主,兼之仁德宽厚,大有陛下之风。陛下若忧怀不能释,可借一事佐证。”
“什么事?”
“黄元叛乱。”
黄元是汉嘉太守,听闻刘备病重,朝中无主,举兵反叛。叛乱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三个多月,因国家刚遭创痛,并没有大规模调兵镇压,只严守各处关隘,谨防黄元兵进成都。刘备也知黄元叛乱,为此他还特意关照过成都的太子,告诫他务必要以稳定大局为本。
“这事怎么佐证?”刘备疑惑。
“臣和陛下赌一局,不出一月,黄元定当授首,此可佐证太子监国之功。”诸葛亮笃定地说,眸中如有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