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斯克的世界: 跨领域创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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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2000年来到硅谷,最后定居在了旧金山的犯罪率高发区。当地人会警告你要尽量避开这一区域。你随处可见有人在两辆停泊的汽车中间随地大小便,或者神经错乱的人把自己的脑袋使劲儿往车站站牌上撞。在当地脱衣舞俱乐部附近的酒吧里,奇装异服者挑逗着好奇的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身上沾满污物的醉鬼们醉倒在沙发上,这是慵懒周末的常见景象。旧金山展现出这里艰辛和残酷的一面,使它成为观看互联网梦想之火熄灭的最佳场所。
旧金山长久以来与贪婪息息相关。它是在淘金热背后应运而生的一座城市,甚至连灾难性的地震都没有长期抑制住旧金山的经济发展欲望。不要让这里的嬉皮士气息欺骗了你,繁荣和萧条的交替才是这里的节奏。2000年,旧金山的经济空前繁荣,同时也被贪婪所吞没。这是一段普罗大众都生活于幻想之中的美好时光——疯狂的互联网让人迅速致富。这座海市蜃楼释放的脉冲能量是显而易见的,它产生出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带动整个城市振动。此时此刻,我就在旧金山最堕落的中心地带,观察那些深陷其中的人们起起伏伏的人生。
那时候疯狂的商业故事比比皆是。不需要做出像样的、别人想买的产品,就可以成立一家蓬勃发展的公司。你只需要找到一个跟互联网相关的点子,昭告天下,然后就会有迫不及待的投资人为你的试验掏钱。唯一的目标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尽可能多的钱,或许至少在潜意识里,每个人都相信现实最终都会破灭。
硅谷的人们非常相信诸如“努力工作”、“努力玩耍”这样的陈词滥调。人们在20、30、40、50这几个年龄段都在通宵达旦地工作。办公室隔间变成了临时的家,在这里连个人卫生都不讲究了。奇怪的是,没有实际产出,却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但是当放松的时间到了,就有许多方法来放纵。当时的热门公司和媒体都在互相攀比谁的派对更时髦,并陷入了恶性循环。不想掉队的传统公司也经常租用演唱会的场地举行派对,请来一些舞者、杂技演员和穿着暴露的女郎,并源源不断地提供酒水。年轻的工程师喝着兑着可乐的免费威士忌,或躲在厕所里吸食可卡因。贪婪和自私是当时唯一合理的选择。
好日子总是被铭记,而接下来的坏日子却被遗忘了,这一点都不奇怪。缅怀非理性的繁荣比追想遗留下的烂摊子有趣得多。
这场载入史册的互联网致富幻想破灭,让旧金山和硅谷陷入深深的低迷。无穷无尽的派对结束了。妓女不再早上6点就在田德隆区的街道上游荡,提供上班前的性服务。(“快来吧,宝贝,它比咖啡更提神”。)衣着暴露的女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展销会,偶尔有翻唱尼尔·戴蒙德(Neil Diamond)的乐队,人们从这里可以得到免费T恤,并会略感羞愧。
科技行业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在互联网泡沫破灭后,那些愚蠢的风险投资家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更愚蠢,已经停止向新项目注资。创业者们的伟大理想被那些狭隘的观念所取代,好像硅谷进入了休眠期。这听起来极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发生的。上百万的天才一度相信他们是在创造未来,但突然间,谨慎行事变成了最普遍的做法。
这段时期,这种莫名不安的现象在公司内部显现,并逐渐深入人心。谷歌当时已经出现,并在2002年左右迅速崛起,但它是一个特例。从谷歌崛起到2007年苹果公司推出iPhone(苹果手机)的那段时期,硅谷像是一片企业荒地,乏善可陈。刚刚出现的热门公司——Facebook(脸书)和Twitter(推特),并不像他们的前辈——惠普、英特尔、太阳微电子公司那样,制造实体产品,能够在生产过程中雇用上万人。在接下来的几年,人们的目标已经从冒险创造全新的行业和伟大想法,变成通过取悦消费者,以及批量生产简单应用和广告来赚快钱。“我们这代人中最聪明的大脑都在思考如何让人们点击广告,”Facebook早期工程师杰夫·汉默巴彻(Jeff Hammerbacher)对我说,“这太糟糕了。”硅谷越来越像好莱坞。与此同时,那些消费者已逐渐转向内心世界,醉心于自己的虚拟人生。
乔纳森·许布纳(Jonathan Huebner)是位于加州中国湖(China Lake)美国国防部海空作战中心(Naval Air Warfare Center)的一名物理学家,他是最早指出缺乏创新将预示着更严重危机的人之一。许布纳就像电影《天才小麻烦》(Leave It To Beaver)里的那个中年军火商,清瘦,秃顶,喜欢穿沾满污垢的卡其布裤子、棕色的条纹衫和卡其色帆布外套。自1985年以来,专门设计武器系统的经历让他获得了直接洞察最新和最酷科技的机会,这些技术涉及材料、能源和软件等领域。互联网泡沫破灭后,他开始对办公桌上乏味的创新感到不满。2005年,许布纳发表了一篇题为“全球创新可能呈现下降趋势”(A Possible Declining Trend in Worldwide Innovation)的论文,它像是对硅谷的控诉,抑或是一种不祥的警告。
许布纳用一棵树来比喻他所看到的创新状态。人类已经爬过了树干和主要的枝干,将那些改变游戏规则的想法挖掘一空——轮子、电力、飞机、电话、晶体管。现在我们只能在顶端的树枝周围晃来晃去,大多只是对过去的发明加以改进。为了支持他论文中的观点,许布纳指出,改变人类生活的创新频率已经放缓。他还用数据证明人均提交的专利数正在下降。“我认为我们发现另一百项伟大发明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许布纳在一次采访中告诉我,“创新是一种有限的资源。”
许布纳预计人们需要5年时间才能领会他的思想,事实证明,他的推测几乎是完全正确的。2010年前后,彼得·蒂尔——PayPal(贝宝)的联合创始人、Facebook早期投资者——提出他关于技术让人们失望的主张。“我们想要会飞的汽车,而不是140个字符。”这句话成为他的风险投资公司创始人基金(Founders Fund)的宣传口号。在一篇名为“未来发生了什么”的文章中,蒂尔和他的同伴描述了Twitter——这种140个字符的产品,以及类似的发明是如何让公众失望的。他认为,那些曾经为未来高唱赞歌的科幻小说,已经变得反乌托邦,因为人们不再乐观地相信技术可以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