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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里描述的那样:在中国的改革史上,"邓小平南行"是一个重大事件。在有些时候,它甚至被认为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从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发展主轴已经向经济成长转移,然而围绕经济领域出现的种种新现象,仍然有不少人以意识形态的标尺去丈量和批评。每当宏观经济出现波动的时候,便立刻会有批评和指责的思潮出现。这已经成为阻碍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最大的思想屏障。邓小平的此次南方谈话,是对僵硬思潮的致命一击。从此之后,在公开的舆论中,姓"资"姓"社"之类的讨论日渐平息。
自己创业,让我第一次踏进中国的特区----深圳。这是1993年的春夏之交。前一年,也就是1992年,邓小平的南方谈话,确定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方向,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思想解放。
在世界范围内,那段时间,神奇的科技革命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蒂姆·伯纳斯·李打电话给同事纳罗,要他帮忙将一些'CERN女郎'的照片扫描并放进他刚发明的万维网(World Wide Web)"。生于伦敦的伯纳斯·李后来被尊称为"互联网之父",正是他在一年前写出了世界上第一个超级文本浏览程序,使得人们能够将各种知识在超级文本网上结合起来。
产品研发到一定程度,为了做出成批量的反病毒卡,下一步我需要去深圳采购电路板,让深圳的工厂帮助我们加工,然后我自己再带着这些加工好的电路板回来,自己做包装。于是,除了流窜在校园里想方设法地使用计算机以外,我开始了奔波往复于西安和深圳的日子。
我想,所有今天中国互联网的蓬勃发展,以及所有个人的发展,都与那次决定中国前途的谈话有关。而《激荡三十年》也指出了中国发展的关键节点与世界互联网发展的奇妙之处。
就这样,我们很长时间没有电脑用的问题解决了。
"在中国进行了15年的变革之后,世界把它的左脚踏进了互联网的河流,在这个意义上,中国是幸运的。当互联网这个幽灵从美国东海岸的实验室里攒将出来,搅乱整个商业世界的游戏规则时,已经初步完成了体制和观念的转轨,特别是形成了一定的民间资本力量的中国正好踩在这个转型点上。很难想象,如果中国的经济改革再迟十年,或者互联网的浪潮提前十年到来,中国的今天和未来,将会是一番怎样的格局。"
这个时候,没有电脑用的困难还在困扰着我们,别人觉得我们臭名昭著,已经不愿意把机房留给我们用,生怕和我们有什么牵连。而信控系机房的两位管理员----一位大妈和一个年轻女孩则对我们伸出了援手,我今天仍感激她们的好心肠。她们主动对我们说:"以后不要去别的机房了,我们这里电脑比较多,你们就来我们这里用吧。"
在1993年,我也来到了邓小平南方谈话发生的这座城市。这个时候的深圳赛格电子市场已经建立五年了。
<h2>初到特区 自己采购</h2>
被警察带走的风波看似结束了,我鼓励石晓虹和范刚不要气馁,希望我们一起把产品给干出来。但是此时,我们曾经被公安局带走的这场风波已经传播得到处都是,别人虽然不当着我的面讨论,其实已经议论纷纷。
在踏上深圳的土地之前,我的同班同学郑延辉告诉我,深圳华强北的赛格电子市场能够批发电路板和各种元器件。我马上跳上火车出发了。
而我要冲破的,就是这种渺小的境界。
没有想到,去特区的道路并非一路畅通。当时我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去深圳必须要办一个"边防证",然后才能进。这缺乏准备的行为,注定了我第一次去深圳的过程简直如同一场历险。
这需要一种特立独行的精神去完成。因此我特别欣赏王朔在《玩的就是心跳》里的那句话:"我们受的教育一贯是把个人置于一种渺小的境界。这是我们的悲剧,也是我们的习惯,很明白却无能为力。"
我的行程第一站是从西安坐火车到广州,到达广州之后,再坐大巴车去深圳。
今天总结起来,我觉得我也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对于创业这件事情,很多人都是说了半天,却很难行动起来。而我恰恰相反,经常想好了就去行动,这并不是我多么无所畏惧,其实我只是对困难严重估计不足。说起来有点天真,但是在做事情的过程中,我都是尽一切努力把困难排除。比如,这个偶发事件就是我在创业路上碰到的一个大波折。虽然沮丧,但都是"渡尽劫波"。这后来成了我做事一以贯之的方法和态度----先上车再说,路上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高潮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从广州到深圳的路途,我遭遇了一个奇异的经历----"卖猪仔"。所谓"卖猪仔",就是大巴司机收了乘客的路费之后,在广州到深圳的中途把客人都轰下来,赶到另一辆大巴车上。而第二辆大巴车的司机会再向乘客收一部分钱。但是第二辆车的终点站依然不是深圳,而是从广州到深圳的另一个节点。乘客就如此往复地上车又下车,被"卖了猪仔"。从广州到深圳区区200公里的道路,这样走走停停,我足足走了四五个小时。
到今天,我仍感谢王朔治愈了我内心的阴霾。
一路颠簸中,路途过半,这时我又得知必须去办一个"边防证"才能进入深圳。在路人的引荐之下,我来到一座破旧的房子里办证。但证件拿到手之后,我冷汗直冒。这个证件看上去实在是太假了,水汪汪的墨水像是鲜血一样,隐隐约约地要往下流。我心想,这怎么可能让我过关呢?帮我办证的人是个穿着破衣服的年轻人,他信心满满地对我说:"放心吧,你走6号窗口,肯定能顺利过关。"
我清楚地记得,在这件事情之后,我和创业伙伴都郁郁寡欢。石晓虹和范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在原来的宿舍睡觉,而我窝在宿舍里看了几天几夜的《王朔全集》。《王朔全集》我是从西安碑林边上的小书店买的,买完之后我一口气读完。正是从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王朔,他毫不装腔作势的文字让我觉得很真实。他的文字还有一种满不在乎、藐视一切权威的态度,充满了嬉笑怒骂。我觉得王朔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的文章充满着对困难的解构。
一踏上深圳的热土,路途上所有的惊险都被我忘记了。我立即被这片有活力的土地给感染了。赛格市场给人的感觉和中关村有些像,但是比中关村市场还要热闹。我环顾四周,感觉商品应有尽有,我如同发现了一个深埋宝藏的新大陆,觉得看不够、摸不够、体验不够,往往一扎进这里,半天都不愿意出来。当然,我也发现了对创业最有帮助的原材料,一些卖货的柜台上放有一张破旧的纸张,上面写着"帮助代工电路板"。就是在这样的柜台,我拿着四处借来的一点钱开始进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采购。
被放出来之后我才知道,石晓虹和范刚其实什么都没有说,那沓号称他们已经按手印的纸,只是套我的话的一种方式。
我在深圳采购了一批集成电路和元器件,回到西安之后,自己做包装,自己做不干胶。我和同学一个一个去焊接这些产品。虽然经历的这些事情很琐碎,但我却实在地体验着把一个产品推出来的过程,其中感受到的压力很大,却也充满了无穷的乐趣。当时的我们年轻气盛,又无知无畏,认为只要产品做出来,我们就能很快上路,把整个公司运转起来。一旦有了现金收入,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起悬案到底破了没有,内心时常好奇。但是,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并没有减轻我和创业伙伴的心理阴影。很多同学都知道我被传讯带走的事情,大家看我的眼光充满了异样。我没有办法和每个人解释我根本没犯任何错,也没有办法告诉大家,为什么偏偏是我被带走了。在充满偏见的氛围里,我始终觉得,我和研究生的同学们之间,生出了一层隔膜。
当产品终于做出来时,国家级大赛"挑战杯"正要在上海交通大学举办。这个比赛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的竞赛,1989年第一次举办,被称为中国大学生科技创新创业的奥林匹克盛会。当时反病毒卡刚刚做出来,我心想,我们何不把产品直接送进大赛,看看专家们对产品的反应。
就是这一句话,让我如吃了定心丸一般。被带回公安处后,我坚决不签那份口供。也坚决否认我偷过任何东西。最后,公安处发现他们掌握的证据与我陈述的有很大出入,而他们去找我实习的公司对证据,也对不上,只得让我回家了。同样,石晓虹和范刚也被释放。
我记得当年的"挑战杯"比赛,如同一个规模不小的展会。每所学校有一个展台,展示着自己学校的产品。每次有人来看我们的产品,我都像捧着宝贝那样捧着那块反病毒卡,兴致勃勃地讲它的原理是什么、怎么工作。当然,在这种场合,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别的展台看看同龄人都做出了什么产品。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小伙子做了一个防电梯下坠的产品,还有人做了一个视频播放器。遥想当年,在电脑上播放视频还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见到陆诗娣老师是第二天的早晨。那一天,我昏昏沉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大道上。已经被关了两天,早晨的阳光明晃晃的。我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太阳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当时正是快上课的时候,很多同学急匆匆地走在路上,往教室的方向奔。只有我,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个公安,慢慢走着。见到陆老师,我流下了眼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而陆老师的沉静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她对我说:"小周,你要相信老师,相信学校。做过的事情就实话实说,没有做过的事儿,一定不能胡说乱说。"
最后,我们的产品在强手如林的竞争中获得了"挑战杯"的二等奖。对于这一点,我非常骄傲。虽然我们得的不是一等奖,但是我认为我们的产品确实是符合"挑战杯"精神的产品,它完全是由我们几个硕士生自己开发,并在课外花时间完成的。而且一等奖看上去都是花费重金、在教研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超级大项目。
我的请求得到了批准。
产品获奖让我们几个人兴奋不已。好几个晚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反病毒卡再次插进电脑,启动时首先显示的是我设计的启动界面----用字符显示的"MASTER"字样,在我眼中,它仿佛在熠熠放光。我给自己的产品起名"Master反病毒卡",寓意是这是几个研究生做出的产品。
又一个无眠的晚上,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以及前所未有的无助。就这样又扯到了天亮。等到谈话终于结束,他们拿来一沓白纸来到我的跟前。我一看,是一份口供,他们让我按手印儿。看着这沓写满字的白纸,我的脑子轰的一响,在这个时刻,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凭直觉,我知道,今天只要按了这个手印,一切就真的完了。我怎么能承认自己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儿呢?我保留了最后一点点理智,提出了一个请求----让我去见一见我大学时候的班主任陆老师。
此时此刻,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希望将这个产品推向市场,让它走进大众的生活。
"哦,对。卖了。卖给我大四时实习的公司了!"
但是,现实很快让我们尝到了凄风冷雨的滋味。
"不对,你肯定是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