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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拖着被子把自己缩得更紧更小。
楚行不能强拉她,又不能把她进一步逼到死角。静默着过了一会儿,他的一只手举起,做出投降的手势,声音越发低下去:“我不过去,就把水放在这里,你自己吃药,行不行?”
罂粟像是根本不听他的说话,仍是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紧紧攒着一团被子,却仿佛仍旧能让人看出她浑身僵硬,警惕得仿若受惊的黄鹂。
楚行放下水杯站起来,一边看着她,一边慢慢后退。退到五米之外的时候,罂粟像是终于松口气,却依然不敢大意,裹着被子缩在那里,两粒眼珠望着他,眼神里的情绪无所遁形,明明白白地写着希望他能一直退出卧房外。楚行深深看她一眼,终于打开房门,完全退出去。
楚行把房门从外面关上,在门口停留片刻,把门板推开一条细缝。顺着往里面看进去,可以看到罂粟对桌上放着的一盘糕点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就要摸到的时候,忽然往门口看过来一眼,即便是一条细缝,也被她看到,楚行便看到她的手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楚行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把门缝闭上。恰逢管家走上来,同他说:“少爷,蒋绵小姐到了。”
蒋绵不知是从哪里这么快听到了罂粟的事,当即便赶了过来。楚行一下楼,便看到蒋绵穿得一身精致,拎着手袋站在客厅里,见到楼梯上转下来的人影,拢了一下头发,细语道:“楚少爷,我是来看望罂粟的。”
楚行看她一眼,唇角冷峭地弯了弯,走过去坐进沙发里,抬手拿过一边的文件,并不理会她。蒋绵的面子顿时挂不住,脸上竭力维持镇定,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被晾到她快受不了的时候,管家在一旁欠了欠身,慢条斯理道:“蒋小姐请这边跟我来吧。”
蒋绵看他一眼,咬了咬唇,还是跟着上了楼。
罂粟看到蒋绵时的反应,要比看到楚行时好出很多。蒋绵轻声唤她“阿璞”,连续唤了几声后,罂粟的眼皮动了动,攒起乌黑的眼珠来,有些蒙眬和懵懂,却是仔细而安静地瞧了她一眼。
这是楚行根本得不到的待遇。不论罂粟的神志是好是坏,不管他的态度有多温和,她看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避开。楚行也曾尝试拉过她一次,被她态度激烈地挣开后,便不再做类似的动作。
起初楚行以为这是她单纯不欲人靠近,然而在片刻后上楼,看到罂粟对待蒋绵的态度,他便彻底说不出话来。
蒋绵坐在床边,手里拿了块糕点,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将糕点掰成小块,一块一块喂进罂粟嘴里。罂粟靠在床头并不吭声,垂着眼乖巧得出奇,细腻的脸颊上有两小片深长睫毛埋下的阴影,一小口一小口把蒋绵手里的东西都吃下去,直到一盘糕点都见了底,才又抬起眼皮来,无言地看着蒋绵。
管家就在一旁站着,见状接过空盘,又微微俯身,在蒋绵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蒋绵看了罂粟一眼,略一思索,拿过放在床头的药片和清水,耐心而轻声地同罂粟说了半晌。
她究竟说了什么,隐在阴影里的楚行并不能听到。但从门后的角度,却可以看到罂粟眼神的变化,从雾蒙蒙变得抗拒,又渐渐舒缓下来,楚行看着她的眉毛虽仍旧细细地拧着,却顺从地张开嘴,把蒋绵喂来的药片和水都灌下去。
明明方才他在她床边花费的耐性和时间,是蒋绵现在所花费的两倍不止。
楚行想起多年之前,偶尔发烧风寒时,罂粟对吃药打针一事都算不上特别排斥。只是偶尔也会挑他在跟前的时候同他折腾,把药片一丢,说一些太苦不要吃之类任性的话。那时她已在楚家待了一两年,被调养得珠圆玉润,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好看,即便是赌气,也自有一点稚嫩娇憨的美丽。楚行说她两句,见她不肯听,便也笑着妥协,叫人把白糖拿来,把药片包在厚厚一层白糖里面,再把她抱在怀里,亲自给她喂下去。
如此纵容了两次,罂粟再一次闹这种事的时候,正逢有外人到访。楚行没有时间应付她,见她不依不饶,便皱着眉随口训了她两句。结果就招惹了罂粟跑出楚宅在外晃荡了一整天,外加回来后甩了他两天的冷脸。等几个月后,罂粟第四次再站在楚行面前,拧着眉拒绝吃药时,楚行便觉得不应当再这样下去,脸色微沉,淡淡地说道:“我不会说第二遍。乖乖吃药。”
那次罂粟终究看了他的脸色。楚行搭着手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脸上被一向娇惯出来的那种清傲神采慢慢收起来,垂下眼静立了一会儿,然后当场将一把药默不作声地一口闷下去。
楚行一直认为这些不过是小事,当时未加在意,乃至对之后的许多事都未曾在意。直到过了许久,久到一次罂粟去西南边境执行任务,几日未归,在楚宅中看不到她的踪影,楚行在一天清晨起床时,才突然觉察出,罂粟已经很长时间都循规蹈矩,甚至疏离有度,没有当面跟他做出一些蛮横任性的事。
他曾经把纵容像网一样撒了出去,牢牢套住后,又将网慢慢放了手,罂粟便像是被他之前捞住的一尾鱼,鱼困在网里,网却不再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