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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说,忍耐是种策略。
在那晚之前,华年一直觉得做傻瓜是最容易的事。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做傻瓜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华年还记得那些人追着问她和乐宝,你们哪里人,你们衣服哪里买的,你们口红什么牌子,你们做什么工作,你们住哪里……她们对着她俩大笑。她俩的一切都是可笑的,衣服是可笑的,鞋子是可笑的,化的妆是可笑的,工作是可笑的,住的那个小公寓更是可笑的,她俩说的话更统统是可笑的。管你来自东南西北,你不是来自这里,管你天大地大,你不过是里面的一枚小螺丝钉。七浦路的名牌被揭穿了,开架货的底细被掀了个底朝天……她们扇动着长长的睫毛,告诉她俩,在这里,在这卡座之内,在这方寸之间,她们有自己的规矩。
在这里,名气是最最重要的。
明星名模名媛名流都行,只要是有名,或者是有钱,买得起这里的酒。有钱的人为有名气的人花钱,有名气的人帮有钱的人赚名气,这就是这里的规矩。每个人都在问别人你是谁谁谁。华年和乐宝说不出自己是谁谁谁。或者,说出你男朋友是谁谁谁也可以,有好心人提醒。她俩也没有男朋友。
还好,很快的,就没有人理她俩了。骰子,扑克,拳头也都已经被扔到了一边。人们开始只忙着大口大口吞奔流的酒精,一杯接一杯,还不够,有人已经拿起瓶子往嘴里灌。谁也不能比谁慢,慢一点,便要被揪出来打手心。
乐宝很熟练地左右看了下,快速拿起茶几边角的两个酒杯,倒满了酒,一杯递给华年,一杯自己手里握着,然后拉着华年就往舞池里挤。
“你喝呀。”乐宝说。
“不知道谁喝过的杯子!”华年摇头。
“这里还管谁喝过?”乐宝一口喝掉手里的半杯酒。
“我去吧台给你买啤酒,好不好?”华年问。
“傻不傻?八十五块钱一瓶子,还要挤死个人。”乐宝拉住她,“喝完我再给你去倒。”
“一会儿喝醉。”华年说着去拽乐宝的手。
几个大笑大叫着往前涌动的男人撞了上来,华年手里的酒全洒在了衣服上。掺了甜腻饮料的威士忌,布料和皮肉立刻胶连在了一起。说不出的难受。华年和乐宝被撞分开。华年连忙去找乐宝。舞池里的人无边无际,比甜威士忌还黏稠,是一层层密密往蛋糕上挤的奶油,腻着,汹涌着,淹没了华年。乐宝不见了。
华年回到卡座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另外一番情景。
卡座一边,男人们衬衫的扣子已经松开,女人们的肩膀已经露了出来。无数双手臂,千万只大腿,扭在了一起。扭橡皮糖似的。一万吨橡皮糖。安静翻滚着的橡皮糖。卡座另一边,却在剧烈地摇晃嘶吼,抖动着的身体们像被注入了过量的催情剂,争先恐后地,互相拉扯着,站到沙发上去,站到茶几上去,站到音响台上去,站到比别人更高的地方去。是的。必须站上去。站上去了,就是今晚的国王。这是卡座的特权,舞池里的散客只能站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