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杨华遂将搭救李知府的小姐这桩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接着说道:“现在李小姐穷途末路,无可投止。大远地奔到淮安府来,意欲投奔他的表舅。不意他的表舅贺宁先因公晋省,他的家人拒而不收,把这个李小姐困在店中,已经十多天了。李小姐一日不得安顿,我一日不得脱身。李大哥是本地绅士,可晓得贺宁先这个人么?”
李季庵听得杨华说到夜战群寇,救出李映霞的事来,夫妻两个不由咋舌骇然。李季庵说:“一别十年,想不到贤弟竟练会了这么一身好功夫,居然打败群贼,救出宦裔……只是,贤弟你说的这个贺宁先,的确是在府衙做事,听说还很拿权,我倒不晓得他已经离开府衙晋省。贤弟携带宦家小姐在店房里住,太不方便,何不把李小姐接到我舍下来?”
杨华正因和李映霞住在店房诸多不便,一听李季庵这话,正是求之不得。当下这两个人谈了一会儿,杨华告辞。随后,李季庵夫妻竟带仆人,相伴着到店里来。李夫人见了李映霞,殷勤动问,说道:“李小姐玉洁冰清,遭此劫难,我夫妻非常同情,若是不嫌弃的话,请到舍下暂住几天。等着令亲回来,再投奔了去不妨。”
李映霞非常感激,遂由李季庵吩咐仆人,雇来小轿,把李映霞接了过去,就在内宅拨一静室居住。玉幡杆杨华另由李季庵把书房收拾了,就住在书房里面。
李映霞娇婉知礼,虽遭大故,神志不乱,把自己所遭的苦难,和肖大哥、杨恩兄一番垂救之情,一一对李夫人说了。言下很是感激,就是:“救命之恩尚小,全节之德宽大。我李氏门中不致玷辱了门楣,实在是杨恩兄的恩赐。”话里话外,感切刻骨,把杨恩兄长、杨恩兄短,不时地念念不绝于口。
女孩子的心情自有许多掩饰,可是明眼人自能体察得出来。人们又性多好奇,李映霞一个知府千金,遭际这番大难,正是惊心动魄。她的话,深深地引起了李季庵夫妻的怜悯。李映霞年甫及笄,身在穷途,可是以礼自持,谈吐清朗,饶有大家风范。李夫人更是爱惜她,又可怜她落魄无依,又佩服她聪明贞正。
李映霞已在李季庵家寄寓数日,叙起家常来。李夫人问知她父李建松太守,竟以贾怨绅豪,被陷失职,气恼得病,身死在客馆,仇人不但不饶,又遣刺客杀家掠女,现在李家几遭灭门之祸。李映霞的胞兄步云,至今已是存亡莫卜了。李映霞年已十七岁,仍然小姑独处,并未订婚。
李映霞说到悲切处,李夫人很替她的身世着急,说道:“李小姐,你就是投奔到你表舅家,也不过是暂得存身之地,到底不是了局。你这将来的终身大事,将要托靠何人呢?”李映霞听了,莹莹含泪,低低地说道:“薄命人身遭父母重丧,又负着血海深仇,将来的话哪能谈得到?就是眼前,还是个不了之局呢!我那表舅母不肯收留我,我那表舅不知何日归来;归来之后,还不晓得怎么样?现在杨恩兄又心急直闹着要走。……”想到为难处,李映霞扪心拭泪,不胜凄楚,长叹一声道:“况且难女还有一样为难处。承杨恩兄一路搭救我,逃到这里来,非亲非故的……夫人你想,我多么难呀!”李映霞一阵哀咽,身在寄寓,欲哭不敢,将手巾掩嘴,抽抽噎噎地啜泣,竟说不出话来了。
李夫人也不禁替她难受,掉下泪来。遂往前挪了挪,握着李映霞的手,劝解了一会子。李季庵听杨华说,李夫人听李映霞说,夫妻俩已经把这件事全打听明白了。他俩孤男弱女,仓皇逃祸,已涉瓜田李下之嫌,李夫人为想成全李映霞,特意来试探李映霞的口气。
这一夜,李夫人和李映霞屏人闲谈,渐渐说到:“仲英兄弟是我们季庵从小的弟兄。现在仲英已经二十八岁了,可算是正当壮年。他已经断弦一年多了,至今还没有续娶。仲英为人慷慨任侠,家资富有,又是官宦人家,实在可以托付终身的。李小姐,要是不作什么的话,我可以替你保一保媒。那一来,李小姐可就终身有靠了。”李映霞蓦地红了脸,低头弄带,不言语了。
李映霞想到自己将来的结局,也曾打算过,一片芳心实已默许了杨华。她明知杨华年已二十八岁,自己才十七岁,年龄相差甚多。可是自己一个处女,身落恶魔之手,惨遭灭门之祸,承他一路相救,逃出虎口,危急时又承他背负而逃。肌肤相亲,自己将来不嫁人则已,若嫁人,不嫁他又嫁谁呢?只是,女孩子的心腹话,怎好对外人表白?又想到杨华对自己力避嫌疑,可是话里话外,他好象已有妻室了。现在李夫人说杨华已经断弦了。这岂不是天假良缘?
李映霞想:事情迫在这里,自己就是降志下嫁,为妾为媵,也所甘心,何况是续弦呢?杨恩兄的为人又慷慨,又正派,实堪以终身相托。何况自己现在无家可归,进退无路?李夫人当真给提婚,正是求之不得,自己将来也好办了,但不知杨恩兄的意思怎样?
男女之间,倘或彼此相悦,尽管含情未伸,可也会从不言中体察默喻出来。李映霞回想患难以来,杨恩兄对自己极力地守正避嫌。每对自己说话,连头也不敢抬,眼睛总看旁处。可是温情流露,很关切着自己,不能说是无意。不过仔细琢磨起来,总是怜惜自己之意居多,这正是杨华正派的地方。李映霞暗想:李夫人这番话,究竟是李季庵夫妻的意思呢?还是杨华的意思呢?
当下李映霞微睁着一双秀目,向李夫人望了望,一时脉脉无言。半晌,才口吐娇音道:“李夫人,难女今日身陷绝路,恍如穷鸟失林,我方寸已乱,也不晓得我该怎么着好。眼前我那苦命的父母一对遗榇,还遗弃在异乡呢!这教做子女的心上怎么下得去?况且我重孝在身,深仇未报,别的话更没法子说了。……李夫人,承你怜惜我,替我打算,我也不能瞒着您了。说一句不知羞耻的话,难女今日只盼望有一个人能替我葬亡亲、寻胞兄。替我告状、缉凶、报仇,难女情愿拿身子来报答他,为奴为婢,我也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