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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砂掌道:“你别胡扯!你说了半天,我一点也不摸头。我如今是带着我这两个徒弟,打算寻找金士钊老人,给他小哥俩带带路,见见世面。你闹了半天,劈头就给我这一串话,到底怎么讲?”申老道笑道:“我是贼人胆虚。不过,这不能,你住在鹰游岭,跟十二金钱正搭街坊。他丢了镖,出来找镖,你不能不知道。”
黑砂掌道:“嘿嘿,我就真不知道么。我的老窝倒是在鹰游岭,可是这六七年,我没在家,净在江西混了。这里的事一点不摸头。刚才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申老道说:“你真不知道么?好,听我仔细道来。”申老道正在一字一板地讲拔旗劫镖的话,杨玉虎和江绍杰听得不耐烦,便伸头探脑。忽见窗外人影一晃,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人。这女人正是白眼观音,进了门,也不管客人,就冲申老道叫道:“你还在家里瞎扯,你知道李起隆他们出错了么?不教你跟他们合伙,你偏要合伙,上了人家的当!”那一个男子也匆匆向黑砂掌打一招呼,便对申老道说:“当家的,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申老道先向黑砂掌道歉,旋即出去,对妻子说:“这是鹰游岭的陆四爷,不是外人。你来陪着说话。”白眼观音还是那么带答不理的。
黑砂掌扯开喉咙叫道:“吓,大嫂子,您发了福,不认得小弟了吧?想当年大嫂跟我们前头那位大哥,在漕子营受困,一连四天没吃饭,又在树上趴了两天;那时候若不是小弟赶到,替你们打一个岔,把官兵引走……”
当面揭起根子来,白眼观音一张银盆大脸登时通红,眼皮一动,改嗔为喜道:“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您不是黑砂掌陆四爷么?我真真认不得您了。您那时候黑敦敦的,光嘴巴没有胡子,怎么现在成了刺猬了?”
白眼观音一屁股坐在下首椅子上和黑砂掌大啸大谈起来,又张罗吃的,张罗喝的,前倨后恭,比申老道还亲热。又问俞门二弟子:“这是哪位?是您的儿子么?”黑砂掌道:“不是,是我的两个徒弟。”这女人敞笑道:“我说又白又俊的不象呢。哎呀……”说时白眼观音目视黑砂掌,良久道:“我说陆四爷,您有几个儿子?”黑砂掌道:“你哎呀什么,我有两个儿子,全在家呢?”白眼观音道:“此外,您没有饶头么?”
黑砂掌道:“这怎么讲?大嫂子拖油瓶改嫁老道,我没有啊。”这女人红脸一笑,搔着头道:“我在淮安府遇见一个人,约摸二十多岁,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我当时几乎叫出来,后来一想,才觉着年纪不对。可是那年轻人也偏巧姓陆,也吃绿林饭,你说怪不怪?你的大儿子今年多大了?”黑砂掌道:“他大概二十……二十七八岁吧。”
白眼观音说这话,黑砂掌也没介意,只认为她是没话找话,闲取笑打岔罢了。他再也想不到,白眼观音的这一句话倒是真话。
黑砂掌心中有事,便绕着弯子来套问白眼观音。白眼观音这女人也是老江湖,问了半晌,问不出一点什么来。白眼观音一面陪陆锦标瞎扯,一面拿眼睛打量杨、江二弟子。杨、江二弟子坐在下首听着,也摸不清这女人前倨后恭,害的什么病。
黑砂掌心眼多,阅历富,却已料到他们此刻必是出了什么岔,正在焦心,所以不顾搭理人。想到这里,事不干己,在此又打听不出什么。黑砂掌胡扯一阵,便要告辞。
白眼观音和申老道一体款留,可是虚声假笑,神色不属。黑砂掌赌气站起来,说道:“你们两口子蝎蝎螫螫的,怕我吃了你,是不是?”叫着二弟子道:“咱爷们走,别教人家拿咱们当汉奸!”
正是天上不知哪块云彩有雨,黑砂掌若能多坐一会,便可获得意外的奇逢。他哪里梦想得到呢!
飞豹子劫镖之后,急渡射阳湖,把镖银埋在湖中,留人潜守。留守赃银的人,力敛形迹,终不能瞒过行家的眼。首先,留守人的模样、口音,就显得眼生。这些留守人,被申老道的部下小伙计窥出可疑来,两下里误会,都把对方当了鹰爪眼线。如今申老道已得到部下的密报,正在派人暗缀暗窥。并且他的大部人马已经下海,与海盗暂行合伙。他怕航海的部下,不知情况冒然归来,被鹰爪咬上。当黑砂掌来访之时,正当申老道一面设法暗缀守赃的豹党,一面派人追赶部下送信。
黑砂掌陆锦标万想不到会有这等事。只认为申老道的部下本是旱盗,今与海盗合伙,想必吃了亏,所以发急。既与访镖不相干,他就引着俞门两弟子,离开申老道,径去寻找金士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