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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大地听到了前所未闻的话。
“这之后我们会在公司内部商量一下,如果有缘,我们会很快与你联系,告知第二轮面试的日程。今天真是非常感谢你,辛苦啦。”
最后大地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一直以来,他的每一次面试都不得要领,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受。
7
“不是自夸,我能理解那些从银行借不到钱的经营者的心情。”
饭山盯着茶杯看,好像杯子里映出了他的过去。当天傍晚村野来公司拜访,饭山也被叫去参加,一起聊聊今后的事情。
“不管你的业绩有多糟糕,只要你有钱,就不会破产,也不用放弃任何东西。”饭山坐在社长室沙发的一侧,继续说,“但世上没有这样的公司。没有可以无限使用的钱。嗯,我说得好听,可惜呀,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的公司已经关门了。”
“原来没有可以无限使用的钱啊。”这句话回响在宫泽心中。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即使是大公司,也不可能为了新项目无限制地投入资金。像小钩屋这样的小企业更是如此,必须将有限的资源灵活使用。
“话虽这么说,但是生产希尔可乐的机器是这项业务的核心部分呀。没钱就要放弃它吗?”村野的话虽然说得很有礼貌,但他身为热血男子汉的不甘心非常明显,“和亚特兰蒂斯的对决怎么办?就这么不战而败了?”
他从来没这么严肃地问过:“不,亚特兰蒂斯的问题随它去,可是相信我们、穿着我们鞋子的运动员要怎么办?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将中止给茂木提供跑鞋?”
宫泽咬着嘴唇。
当然,他也不想这样做。但是这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又不是单凭满腔热情可以解决。
“如果都照社长想的那样,做生意就太简单了。”饭山看到宫泽犯愁,就帮他宽心,“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事实是夹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村野先生,这一点你能理解吧?”
“这个我理解。”村野十分认真,“但是绝不能给选手们添麻烦。他们都在拼命,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拼搏,可以说是为了人生而跑。同他们来往,我们也要有和他们一样的觉悟,拼了命求生存。要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以为只是简单轻松地提供鞋子就行,这就大错特错了。钱的事先不说。现在我想问您,宫泽先生,您有这样的觉悟吗?”
宫泽的心头像是有一把利刃刺入。
他感到呼吸都困难,因此无言以对。
一亿日元的设备投资,小钩屋的负担很沉重。这么做很可能倾家荡产,员工和家人都要沦落街头。
宫泽顿时觉得如山的责任一下子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了。
“当然,如果能行的话,我想支持。”宫泽竭尽全力回答。
“如果能行的话?”
村野“啪”的一下把手中的圆珠笔搁在桌面上,随后双手往膝盖上一放,坦率而毫不含糊的视线“唰”地射向宫泽:“不行的话,就要放弃选手吗?”
“我要对茂木说声对不起。”宫泽打心眼里这么想。
“但我作为社长必须保护员工,绝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
“好吧……”村野说,“看样子我们的使命就到此结束了。”他转向饭山问道:“饭山顾问,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嗯……是呀。这么就结束的话,就只好找下一份活了。”饭山靠着沙发抱着双臂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也能理解宫泽先生的立场。这倒不是因为机器坏了我有责任才这么说的。不能责怪宫泽。他是真心想支持选手和员工的,但他做不到。为了生存的需要,我们都必须放弃些什么。被逼无奈做出选择的人的悲伤,希望村野你也能理解。”
村野目不转睛地看着饭山,忽然站起来说:“我先告辞了。”
“我不能这样保持沉默。茂木那里我去转告。就这样吧。”
他语气坚决,不容分说。宫泽仿佛是要说服自己似的,轻轻地连着点了几下头。
村野的位子现在空着,空虚而寂寞。
宫泽看见它,觉得那就像是自己心中一个挖开的大洞。
“真没办法啊。经营者的烦恼最后也只有经营者才懂。”饭山深有体会地说,“希望别人理解,就要求太多了。”
“也许是这样。但我希望他能体谅……”
饭山没有马上作答,宫泽只好盯着墙上的一点出神。
“村野完全站在运动员的立场考虑问题,他就是这么一个一根筋的男人。所以他这么想也没关系。如果他是一个轻易就能理解这些事的家伙,你觉得能信得过吗?”
的确如此。但是——
“他那么努力支持陆王,现在却搞成这副样子。团队说散就散了。”
饭山又没有立刻接话。
“——大概是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来了极其简短一句。
“我们要对所有事情负责。无论好的时候还是坏的时候,都必须正面接受。虽然很困难,但经营公司就是这样。你要能请来菩萨当救兵,也许还有转机。说什么因为银行里借不来钱而散伙,责怪别人很容易。但这些都是借口,没有说服力。”
所以必须行动起来战斗——也许饭山是想这么说。
如果可以,宫泽也想这么做。
但是——怎么战斗呢?宫泽为此苦恼不堪。
8
“喂,这个,送来了。”
练习后,城户教练“砰”地把《运动员月刊》递给茂木。茂木前几天接受了这家杂志的采访。
“谢谢。”茂木道了谢。城户临走时“嗯”地低声回应,随后立刻走向教练室。以前城户常会拿报道的材料开玩笑捉弄茂木,这次却没那么做。
刊登的部分已经贴了便签标记。
这篇简短的采访附有茂木一张很小的照片。虽然那天聊了近一个小时,但实际登在上面采访的内容很少,茂木读了之后,深深地怀疑那究竟是不是自己当时说的话。
——我的目标是同一时代速度最快的选手毛塚。之所以能在新年接力赛中赢了毛塚,是因为他病了,我也是后来听说才明白的。
——我希望在京滨国际马拉松赛上从头再来。要成为让毛塚刮目相看的对手,奋力再创佳绩。
茂木手拿杂志,怒气蹿上脖子,烧得火辣辣的。
那位姓岛的女记者把提问和茂木的回答,按她的意图糅在了一起,同茂木本来想要表达的意思很不一样。
文章还这样收尾:
“曾在箱根马拉松与毛塚展开生死决斗的茂木,因运动损伤脱离了一线。如今他复原归队,燃起斗志,决心向毛塚发起挑战。”
同一页上,除了茂木,还登载着同一年龄层另外两名选手的报道。那一页的标题竟然是“毛塚直之——这一代的赛跑健将”。原来自己只是毛塚的陪衬。
“这算是什么?”
茂木忙翻到上一页,上面登着一张巨大的毛塚的照片。
杂志用整整三页的篇幅盛赞毛塚,热捧称颂他是肩负日本田径界希望的明日之星。
城户肯定也读了这篇文章,刚才那么冷淡,说不定他真的误会了茂木。
“真是开玩笑!”
茂木抓起杂志慌慌张张冲向教练的房间,敲了门。
“对不起。教练——!”
茂木开口时,城户正在读桌上摊着的一堆文件,他抬起头来。
“就是这篇文章,我可没那么说。内容被篡改了,嗯——我想抗议。”
城户双肘支着桌子,直视着茂木的眼睛。
“把它扔到一边吧。”教练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我参加京滨国际马拉松赛的初衷被歪曲了,传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