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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般人看来,中岛工业既然会提起诉讼,肯定是有依据的。当然,就算我们没做错什么也一样。”

这实在太不讲理了。

“请您想一想,如果我们官司打输了,不得不停止销售斯特拉,那对营业额造成的影响将高达三成。再加上京浜机械那边减损的营业额,就是将近四成。那样一来,别说赤字了,整个公司可能都维持不下去。银行向来会考虑最坏的情况,那我们就更不可能拿到融资了。”

“你等等,什么叫官司打输了?”佃粗声道,“怎么可能打输。这场官司根本就是胡扯。殿村先生,你心里也清楚的吧?”

“那当然。”但殿村仍不依不饶地说,“可是,您觉得白水银行那些人心里能同样清楚吗?要是不出庭,您要如何证明我们能打赢这场官司?”

佃被呛住了。尽管很不甘心,可殿村的话确实有道理。

“还是先找一个能应付这种难题的律师吧。”殿村说,“您有相熟的人选吗?”

“我有几个大学同学是律师,不过毕业后都没见过面。田边律师不行吗?”

田边笃在五反田开着一家律师事务所,公司平时会请他来制作跟客户签订的合同,以及处理一些别的业务,然后每个月给他支付几万日元的顾问费。虽然没请他打过官司,不过以往遇到货款延迟支付时也找他咨询过。

“田边律师了解技术吗?”

“不知道呢。”佃歪着头说,“我能肯定他在合同违约和索赔这方面特别专业,但此前从未跟他谈过专利这种复杂话题。只是我也想不到别的律师了。”

殿村仔细想了一会儿。

“总之,先找他商量商量吧。”

说完他就走出社长室去打电话了。

佃目送殿村的背影离开,疲惫地叹息一声。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一个模样邋遢的男人探头进来。是山崎光彦。

山崎今年三十八岁,是佃制作所技术研发部门的领头人,正式头衔是技术研发部部长。他是佃的大学师弟,也是一名很有能力的研究人员。可是他性格比较特别,跟教授合不来,五年前就离开了研究室。

一头乱发、满脸胡楂,鼻梁上架着沉重的黑框眼镜,身穿脏兮兮的白袍,他这副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像个御宅族,但实际上,他喜欢实验甚至胜过一日三餐。可能就因为这样,此人年近四十了还没成家。

“社长,我听说我们被中岛告了,这是怎么回事?”

山崎性格内向,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眼睛总是看着地面,头发绑成一条马尾辫。他跟别人说话时喜欢用中指不停推眼镜。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佃回答,“对了,阿山,上回中岛来找我们麻烦时不是有个什么联系人吗,说是企划部的经理还是啥的。你还有那家伙的名片没?”

“稍等。”

山崎说着,抬手拍拍胸口和屁股,好不容易从裤子前面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我记得记过他的名字,应该还没删掉……啊,找到了。”他打开手机,把一则联系人资料拿给佃看,“头衔应该是事业企划部法务小组经理。”

那人名叫三田公康。

“对,对,就是这个家伙。”

几个月前,中岛向他们提出投诉时,佃曾跟这人见过几次。

他跟佃年纪相仿,浑身散发着大企业高管的气场,把自己打理得有模有样,却给人留下不可一世的印象。

佃用座机拨了那个号码,不是公司总机,而是直通部门的电话。他向接电话的年轻男人报上名字,听到一声“请您稍等”,随后听筒里便传出八音盒版的《卡农》。佃觉得这个旋律跟这个部门给人的印象不太相符。

等了好久,才听到一个生硬的声音说:“您有事吗?”对方并不是三田,而是刚才接电话的人。

“我想谈谈诉讼事宜。”佃回答道。

“三田让我转达,对于那件事他没什么好说的。”

对方给了一个让人火大的回答。

“麻烦您转告他,就算他没话说,我也有话说。”

佃说完,电话又被切换成等待音,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声:“喂,你好。”对方连名字都不报一下,看来就是三田本人了。

“您好,我是佃制作所的佃。今天我收到贵公司发来的诉状了。”

对方沉默不语。佃有点火大,烦躁地说了声:“喂?”对方这才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嗯。”

佃继续道:“对于贵公司的发动机设计,我还是之前的说法。当时您也认同了,说并不存在问题。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能请您解释一下吗?”

“认同?我可没认同什么。”对方带着敌意回应,“您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等等啊,三田先生,你当时对我们的回应完全没有提出异议吧。不仅是你,我记得贵技术部门的人也都认同了。”

佃说完,心里想起那次难忘的经历。

二月,中岛工业突然寄来一封“贵公司开发并在销的斯特拉发动机疑似侵犯本公司专利权”的信函,还附上了证据。

公司内部以佃和山崎为中心,展开了一次讨论,最终认定两者确实类似,但模仿的一方是中岛工业,佃制作所没有任何问题,并把这个结论告知了对方。佃好像为此跟三田见过两次面。

其后,由中岛工业发出邀请,两公司负责人在东京都内某酒店召开了正式谈判会议。佃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中岛工业虽然提出了几项反驳,但都被佃说服了。最后,谈判会以双方接受了佃制作所的主张结束。

“你们现在才说没有认可,那倒是告诉我,究竟什么地方不认可了?”

“您看过诉状自然会知道。”三田口气生硬地说。

上次开谈判会,佃制作所只有佃和山崎两个人出席,中岛工业则派出了以技术部门为中心的十几名员工。当时应该把技术问题都讨论透彻了。

“我就是看了诉状还不明白,才打电话问你的啊。为什么要跟我们打官司?如果有问题,在那次谈判会上明确提出来就好了,不,会后也行。而你们却突然发来一纸诉状,这简直太乱来了。”

“恕我直言。”三田说,“本公司是因为你们当时一味自说自话,认为就算当场反驳也只是闹得会议没完没了,才选择沉默的。关于这点,麻烦您有点自觉好吗?”

佃感到有一股强烈的怒气涌了上来。

“那你们提出开谈判会的初衷又是什么啊?”

“总而言之,”三田语气轻浮,看起来并不把佃当回事,“无论您怎么想,这件事都已经递交给法院了。既然如此,我对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田先生,这不是违反社会常识的行为吗?”

佃刚说完,三田就在电话另一头尖声反问:“社会常识?”他似乎嗤笑了一声,随后半带嘲讽地问:“不好意思,您说的社会常识是指什么?能明确一下定义吗?”

佃气得眼前发黑。

他突然想起年轻时在大学研究室与人发生的争论。研究室里有个自诩学者的人,凡事一开口便是“你如何定义这个词”,佃当时最讨厌那个人了。

“定什么义啊,别开玩笑了。”佃怒火攻心,恶狠狠地说。

“我可告诉你,这次通话是有录音的。”三田说。

“那又怎样。”佃也不服输,“到法庭上去诬告别人,还把这当成做生意的手段。我想问问,像你们这种大企业,利用官司来赚钱真的好吗?”

“佃先生,您所谓的诬告,只是单方面见解吧。”三田得意地说,“我可不这么想。你们侵犯了我们的专利权,并以此获得不正当利益,纠正这种行为才叫正义吧。您在这里跟我说没有用,一切到法庭上解决吧。话就说到这里,我要挂电话了。今后您如果还对这件事有疑问,麻烦不要联系我,直接联系我们的代理律师。我还要奉劝您一句,千万不要用那种类似威胁的口气说话哦。再见。”

他显得格外自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王八蛋!”

佃把听筒一摔,气愤地抱起了手臂。

“他说什么了?”山崎镜片背后的双眼满是不安。

“他说当时根本没认同我们的结论,还说只有我们单方面觉得自己没问题。明明在谈判会上被反驳得体无完肤,还好意思说那种话!”

佃一生气就会体现在态度上,而山崎则会藏在心里。所以他生起气来反而会变得很安静,而且一脸苍白,太阳穴突突乱跳。就像现在这样。

“就因为他们跟我们争不赢,所以才把法院牵扯进来,想歪曲事实吧。毕竟人家底下可有一大堆一流事务所的优秀律师啊。”佃充满嘲讽地说。

“只要把我们告赢了,让我们再也卖不了发动机,他们就能从中获利,是这么想的吗?”山崎说。

“没错,这招太下三烂了。”

以打官司为手段踢走同一领域的竞争者,这是不可原谅的。

“正义与我们同在。”

佃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却见殿村回来了。

“田边律师今天下午六点以后有空,您打算怎么办?”

佃打开记事本,上面写着晚上有同业者聚会。

“那就六点以后吧。”佃说完,在聚会日程上重重地划了两道。

4

佃来到五反田拜访顾问律师田边,这位今年已经六十岁的资深律师却眉头紧蹙。

“与中岛工业的诉讼啊,这个专利侵权是怎么回事?”

“对方提出问题的部分是将燃料有效输入发动机内部的控制装置。”

佃起了个头,山崎接过话头,拿出带来的发动机模型开始详细说明。现在他们被告侵犯了专利权,自然要先让律师对技术有一定的理解。然而,田边一开始还挺热心聆听,后来就越来越没有反应了。五分钟后,他就抱着手臂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直接打断了山崎的说明。

“好,够了,反正我听了也不明白。”

山崎有点无措地看向佃,仿佛在问他这样有没有问题。佃很理解他的心情。

田边继续说道:“总之先要进行事实认定,我们应该做一份资料,直接反驳对方的说法……简而言之,诉讼的焦点在于技术原创性,对吧?”

田边先说了几句好像很有信心的话,但还没等佃回答,就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对手是中岛工业,问题就成了我们能否证明没有侵权这点了。还要考虑到法官的个人印象,毕竟有不少法官会偏心大企业。”

“这可不行啊,律师。”佃慌忙说,“个人印象是怎么回事?不是要讲事实的吗?真相不是只有一个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练的律师似乎有点烦躁了,“我明白你们的主张是没有侵犯专利权,然而对方也是觉得自己能打赢官司才闹上法庭的对不对?这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只要把证据整理好,应该就能证明我们没错。”佃这么说道。

然而田边却陷入沉思,好久都没回应。

“这种技术战一旦变成持久战,就不好办啦。”最终律师这么说道。

“所以呢?”佃反问,“您这是叫我乖乖赔偿九十亿日元?那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律师,您怎么能这样呢?”

佃正忙着发火,殿村在他身边冷静地问了一句。

“请问,田边律师对这种知识产权诉讼有经验吗?”

知识产权是指发明创造和编写软件等不依附实体的产权。

“这种案件可不怎么常见。”田边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盯着殿村,“我是从做律师的经验来判断这种诉讼很难短期解决。说句不好听的,中岛工业应该很了解情况,才会以这种手段提起诉讼。总而言之,你们的主张是不存在侵犯专利权的事实对吧?那么,我会写一份表明主旨的答辩状。另外,刚才几位向我做的说明能否简单总结一下,以书面形式发给我呢?电子邮件就可以。”

山崎一直欲言又止,他特意把模型带来,就是为了进行详细的解说。没想到这个律师听都没有认真听,就说了这种话。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难道做成书面形式你就能看懂了?

“知道了,律师。”看到佃和山崎都对律师失去了信任而一言不发,殿村便替他们说,“我们会在内部先商量商量,感谢您的帮助。”

“殿村先生,你准备怎么办?”

三人离开律师事务所来到附近的停车场,坐到车上后佃问了一句。

“总之先把人家要的资料做出来吧。”殿村说,“也不能因为自己心里不安,就马上跑去找别的律师。”

佃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从上一代社长开始公司就跟田边律师合作,在制作合同、回收债务和人事咨询等方面请他帮了不少忙。佃对这次商谈确实心怀不满,可是毕竟交情摆在那里,也不能因为不满就换人。田边想必也觉得自己能应付,才叫他们准备资料的吧。

“刚才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大企业真的会比较有利?”

驾车行驶在通往大田区方向的中原街道上,沐浴着夕阳,佃问出了心里一直在琢磨的问题。问完马上通过倒车镜看到后座上的殿村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老实说,我在银行工作时也听过这种说法。银行也属于被偏袒的一方。”

“太气人了,堂堂法官怎么能偏心呢。”

“这就是日本的现状啊,最近已经好很多了。现在连银行也可能败诉,当然,也是因为坏事做尽,遭到报应了。”

“真让人生气。”

佃不高兴地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车子已经开到公司附近了。

“对了,殿村先生,打官司的事要不要告诉银行啊?”

“这个嘛……”殿村应了一声,又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不能不说啊,双方还存在信赖关系。”

只要这边不去说,对方应该不会知道,殿村肯定也知道。遮丑是人之常情,但可能出于银行职员的习性,殿村给出的意见还是跟他的人一样稳健保守。

“更何况,在跟银行签合同时也规定,若发生可能影响业绩的事项,必须主动向银行汇报。斯特拉的年销售额高达三十亿日元,所以我们是有义务汇报这场官司的。”

“真没办法,那我们明天就去吧。”

佃发出叹息时,已经能看见佃制作所的五层办公楼了。

佃把车开到停车场,走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脱掉上衣,白水银行的柳井就打来了电话。这个时机也太巧了,佃打算顺便跟他约一下明天见面的事。

“喂,事情不太妙吧?”

一上来柳井就语气强硬,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什么事情不太妙?”佃问。

“你们被中岛工业给告了?”

柳井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您怎么知道的?”

“媒体都报道了。”

“媒体报道?”

佃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同时回过头,发现殿村正在不远处的办公桌旁,惊讶地看着他。

“中岛工业刚才开了媒体发布会,公开宣布他们对你们佃制作所发起了侵犯专利权的诉讼。还是总部那边的相关部门告诉我的。你们申请融资时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事,这样不行啊,完全是背信弃义的行为嘛。”

“我可没有隐瞒,请您别误会。”被对方的气势影响,佃的语气也有点不受控制了,但还是继续解释道,“诉状是下午才送到我们公司的,我刚去五反田找顾问律师回来,还跟殿村说明天就去找您汇报呢。”

“别等明天了,这么要紧的事,怎么能不马上汇报呢!”柳井毫不留情地说,“支行长现在特别关心这件事,还问我佃制作所能不能行呢。您这样实在太让人为难了。”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表露出不信任。

“既然如此,那我马上过去。没能及时联系,实在很抱歉。”佃道了歉。

“嗯,那我跟支行长一起等您过来。”

柳井着重强调了“支行长”三个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柳井先生怎么说?”殿村忧心忡忡地问。

“中岛那边好像在媒体上公布了这件事,银行叫我们马上过去汇报。”佃关上手机说,“是银行先联系的我们,确实有点糟糕。我去一趟。”

“我也跟您一起去。”殿村马上说。

5

支行长根木满脸不高兴地坐着,一言不发。

这里是银行的接待室,桌上摆着东京地方法院发来的诉状,还有斯特拉的产品图册,摊开的图册旁边还摆着个孤零零的发动机模型。

像山崎在田边律师事务所做的那样,佃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亲自说明了发动机的构造和这次诉讼的焦点。随后,他又把此前与中岛工业的交涉一一道来,表明了这次诉讼的不合理之处。

全部说完后,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佃先生的话我都明白了。”跟说出的话语相反,根木的表情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烦躁,“但您说的这些只是你们这边的主张,而对方也会提出可与之对抗的证据,对不对?”

“无论对方提出什么,侵犯专利权一事都是不存在的,这场诉讼毫无根据,我们不可能输。”

根木只是一言不发地听佃说话,没有给出回应。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对旁边的负责人柳井说:“佃先生申请了融资?”

“三亿日元,名目是运转资金。”柳井回答。

“三亿……”

根木张开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他从柳井手上接过佃制作所的资料,凝视着写满数字、貌似分析表的文件。

“开发这方面投入了不少费用啊,结果开发出来的发动机还被人告了……”根木一脸苦涩地嘟囔道,“要是官司输了,贵公司的发动机连卖都卖不出去。而且你们还要支付九十亿日元的赔偿金,那样一来,恐怕连公司都很难支撑下去了……”

“如果事情真变成那样,这个世界就不存在正义了。”

佃有点冒火。

“正义啊……社长,正义跟法律,难道不是两回事吗?”根木以一副仿佛知晓世间所有道理的样子看着佃,“银行这边呢,必须设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当然,我也不是说贵公司一定会输哦。”

那不是一样吗。就在佃为根木的话怒火中烧时——

“我很明白支行长的意思,只是本公司也非常为难。”殿村声音冷静地说道,“我们正在积极应对诉讼,也会随时向银行汇报进展。与此同时,融资一事还请支行长尽量通融。如果没有融资,我们公司的资金运转就岌岌可危了。所以支行长,万事拜托了。”

殿村深深低下头。佃是个急性子,很难冷静应对问题,所以殿村这趟跟来真是太好了。只不过——

“你们这边局势不太好啊。”根木的反应很冷淡,“前脚才被京浜机械撤销订单,光这一样就注定要赤字了,结果这头又打起了官司。这种时候找我们借三亿日元,老实说,挺为难的……殿村先生,你也是银行职员,想必明白这个道理吧。”

“请等一等,支行长。”佃说,“就因为我们被告了,所以就设想最糟糕的事态,然后不同意我们的融资申请,这也太过分了。”

“要是结果已有定论,谁还会打官司呢。”根木正面反驳了佃的主张,“中岛工业也是因为手握胜算,才会打这场官司的吧。你们想想,那可是中岛工业啊,那个中岛工业啊。”

旁边的殿村也沉默了。尽管支行长的话很不讲道理,但他知道对方也是出于无奈才会有这种反应——这点从他的表情也能看出来。

佃把话咽了回去。他并非无言以对,而是深知中岛工业这样的大企业向法庭提起诉讼,世人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这件事。

对方是知名上市企业,单是那块招牌就是信用的象征。中小企业无论怎么挣扎,在社会信用度这一点上都很难与之对抗。

法官在法庭上会对大企业怀有好印象,这件事确实对佃造成了打击。可是说到底,法庭的情况已经算好了,真正不公平的是现实社会。在社会上,大企业拥有绝对优势。

只要是大企业提起诉讼,随便什么人都会想:那么大的公司把人家告了,被告方肯定特别坏吧。再怎么坚持主张“我们没错”,也没有人会相信。

然而,世人的误解无可避免,但连银行都如此妄断,这一点他实在难以接受。

对中小企业来说,银行是资金源,也可以说是它们的生命线。

本来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银行支行长却一味给出否定意见,这让他感到很气愤。

“支行长,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二十年了。”佃强忍住心中怒火,这样说道,“只要是贵行的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因为双方的合作本来就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老实说,我们现在确实是四面楚歌。首先要尽快应对京浜机械撤销订单造成的资金问题,为此才来融资的。您就不能给我们多些信任吗?”

“你叫银行怎么判断这种技术上的东西呢。”根木冷冷地回答,“融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佃忍不住问。

“是生意啊。”根木凝视着佃的双眼说。

“可恶,什么鬼。那帮人只在有利可图的时候点头哈腰。”

佃坐在支行停车场的车上,很不甘心地敲了一下方向盘。

他很想抱怨银行,可是在殿村面前又不好开口。

“不好意思。”

殿村没精打采地说着,仿佛那都是自己的责任。

“那个叫根木的支行长根本不听人说话。”

“要是我的口才再好一点,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殿村确实不算巧舌如簧之人。

“跟那个没关系吧。无论你怎么费尽口舌,都很难改变一个只顾着自保的人。”

其实,佃并非头一次经历这种事。

那次火箭发射失败后,佃作为发动机开发主任,被迫承担了所有责任,在研究所内失去了立足之地。

火箭发射是投资超过百亿日元的大项目,而且所有资金都来自税金,一旦失败就会遭到舆论的猛烈攻击,所以被追究责任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佃万万没想到,连平时对他评价很高的总负责人大场,在关键时刻都选择了自保。他将发射失败的原因归结为佃的发动机设计失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只有在离开日常,被逼到绝路时,才能看到真正的人性。

在名为“校验”的踢皮球过程中,佃之前构筑起的人际关系网彻底崩溃了。曾经齐心协力的伙伴都露出了真面目,争相批判对方,坚持自己的正当性。

人一旦选择了自保,就会变得顽固任性,当时佃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个事实。佃之所以决定离开研究所,既不是因为父亲去世,也不是因为自己背上了实验失败的责任。他感觉,对人际关系失去信任才是最大的理由。那种东西一旦出现裂痕,就再也无法复原,仿佛脆弱的瓷器。

“白水银行已经靠不住了。”

他把车开出去,带着沉重的心情穿过住宅区。回到公司,殿村马上拿来了融资表格,那张表上有公司未来半年的流水预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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