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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七月就不够用了吗?”
佃看完表格,坐在社长室的待客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按照殿村的测算,佃制作所的结算资金到下个月就要见底,即使算上期间的营业额,预计七月下旬进行的结算也会出现资金不足。佃的公司没有发行期票,也就不存在“空头支票”,可若不支付采购款项,公司的运转就会停滞,再这样下去,就只有倒闭这一条路了。
“不能到别的银行借吗?”佃问。
“明天我先去其他银行问问,不过请别抱太大希望。”殿村说,“银行业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公司面临危机时,会由主力银行给予援助。我们的主力银行就是白水银行,连他们都拒绝了融资请求,其他银行恐怕更不容易了。”
“全都照葫芦画瓢吗?真好,都不用动脑子。”佃嘲讽地说。
“真不好意思。”殿村又道了一声歉,“非主力银行一般会暗自揣测,认为主力银行跟企业来往较为密切,一定掌握了其他人不知道的经营情报。换言之,要是主力银行都收手了,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要是不顾这层关系,硬要给那个公司融资,不仅很难在行业内得到认可,万一发生什么事,还会被追究责任。”
又是自保。
“我是不懂银行内部的情况。”听殿村说明完内情,佃回答道,“不过,应该也有能理解我们、信任我们的银行吧。殿村先生以前不是说过,银行并不仅有人和纸吗?既然如此,说不定有那么一两个怪人愿意帮我们啊。”
殿村熟知银行的做派,所以低垂着头没有回答。佃想,那里面一定存在我这个外行人不懂的难处吧。
“那个,社长……”殿村抬起头问,“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假设没法从银行筹集资金,那能否解约定期存款?我们也没有可以变卖的资产了。”
“拆定期?”
这话说起来有点滑稽,在殿村提起之前,佃甚至想都没想过解约定期存款。因为定期存款就像银行融资担保一样,他还以为一旦存进去就拿不出来了,没想到殿村竟提出解约。
“那样银行不会有意见吗?那叫什么来着,什么存款?”
“您是说保证金存款吗?”
“就是那个。”
虽然不是债务担保,可银行会要求公司保持那笔存款,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代了,金融厅都禁止那种行为了。”殿村说。
“对方可能会要那笔钱做担保啊,白水银行搞不好已经考虑到我们要破产的情况了。”
“那就拒绝担保。”殿村斩钉截铁地说。
殿村是银行调派过来的人,解约定期存款不相当于他对银行竖起反旗吗?佃思索着,殿村如此建议,肯定下了很大决心吧。
“殿村先生……你如此提议让我很高兴,只是那样做,你的立场不会变得很尴尬吗?”佃担心地问了一句,没想到换来了殿村的反问。
“届时社长一定会聘用我吧?”
佃一脸呆滞。殿村又严肃地看着他说:“我相信社长。虽然我以前是银行职员,但现在已经是佃制作所的员工了。为自己的公司考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佃实在太震惊了,一时回不上话。殿村继续道:“我这人嘴笨,很容易被人误会。因为这个缺点,在银行也吃了不少亏。来这里之后有时我也会想,这个公司里是不是也有不少误解了我的人。不过,我喜欢这个公司,想跟社长、和大家一起工作。现在银行那边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了,只要能为佃制作所带来好处,就请您让我去做吧。”
殿村说完,深深低下了头。
“谢谢你,殿村先生。”
佃备受感动,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殿村在桌上摊开定期存款明细表。
佃和他一起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抱起手臂。
“拆了定期能撑多久啊?”
“要是勒紧裤腰带,大概能过一年吧。”
“一年……”
现在的佃实在说不清这段时间算长还是短。
“据说就算没油了,飞机也会因为惯性再飞一会儿。”殿村说,“现在的佃制作所就处在惯性飞行状态。没有了融资这个燃料,接下来就是能飞一会儿算一会儿。而那个时间就是一年。”
“在此期间,若找不到新的燃料就糟糕了。”
“没错。”殿村无比严肃地点点头,“为此,我们首先要应付这场诉讼。要是官司输了,不,就算官司没输,若不能在一年内解决问题,那就……”
“坠机。”
赛壬——佃突然想起自己研发的发动机。佃制作所就像当时的赛壬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偏离轨道。
它会跟赛壬一样化作海中泡沫,还是会重新回到成长的轨道上呢?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
6
“你回来啦,吃饭没?”
佃回到家,母亲和枝来到门口迎接。佃目前跟母亲和女儿三个人一起生活。
“还没,我一直待在公司。”
“是嘛,那真是辛苦你了。”
在母亲问话前,他甚至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今晚吃干烧青花鱼。”母亲边说边把锅架到炉子上,点起火来,“我给你把饭菜热热,你先去洗澡吧。慢慢来,不用着急。”
“那我就多泡一会儿……喂,我回来了。”
佃在走廊上朝起居室喊了一声。女儿利菜正在沙发上看电视。
那边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应。这孩子现在念初二,大概半年前就不怎么跟他说话了。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女儿到底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虽说这也算是成长的一个阶段,可她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让佃吃了一惊。
“学校怎么样?有意思吗?”
利菜上的是一所初高中连读的私立学校,社团加入了羽毛球部。学校方针讲究文体双全,所以校内的社团活动也很活跃。她每周一、三、五都有早练。
“没怎么样。”
利菜拿起遥控器,把上补习班时录下的唱歌节目音量调大。起居室里顿时响起流行歌曲的轰鸣。
“吵死了。”
佃忍不住生气地说完,却被女儿反咬一口。“最吵那个不是你吗?”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把电视关了。”
“干吗啊,我不出声还不行吗。”
利菜不高兴地说完,打开电视机柜拿出了耳机。轰鸣的歌声马上变成细微的鼓点,家中总算恢复了足以听见佃叹息的安静。
“别总这么爱发火嘛。”母亲在厨房里安抚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爱事事跟老爹对抗,这种时候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也经历过这个。”
“那都多少年前了。”
佃松开领带,穿过厨房跟起居室一体的房间,正要走向浴室。此时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小声对他说:“啊,对了、对了,差点儿忘了说,刚才沙耶给你打电话了哦。”
佃愣了片刻,接着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沙耶是他的前妻。
“哦,她说什么?”
“说还会再打过来。”
佃继承家业第二年,沙耶跟他分开了。
他跟沙耶原是同一所大学的研究员,两人上大学时在网球社团结识,并开始交往。
沙耶坚强又知性,每次在社团讨论问题,她都会率先发表意见,一旦发展成争论,她也从未输过。
佃考上硕士研究生后,沙耶进入了另一个领域的研究生院,两人后来又读完了博士,在此期间一直保持着恋爱关系。佃获得留在大学担任研究助手的职位时,就跟尚在读书的沙耶结了婚,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利菜。
沙耶与佃同为研究者,又是他的妻子,她带来的刺激和散发的魅力都无人能比。
两人的婚姻和研究生活都很美满,只是,那场火箭发射失败,同样给他们美好的生活造成了裂痕。
“哦,你要因为这种事辞职吗?”
佃找到沙耶商量离开研究所的事时,她用轻蔑的口吻说了这句话。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他的妻子都坚持要走研究道路,定期发表许多论文。在她看来,佃的决定恐怕是不可原谅的吧。
“你根本不懂。”
几经烦恼、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竟被如此嘲笑,佃忍不住反驳道。
这就是两人美满婚姻出现裂痕的那一刻。
之后,佃因为自己所不习惯的社长工作而历尽艰辛。毕竟他原本是个与实体经济毫无关系、不谙世事的研究者——
佃辞去研究工作后,环境的突然改变影响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首先,当上社长以后,他发现这项工作十分繁忙,以往能分担的家务,现在都做不到了。另外,有一些场合需要沙耶以社长夫人的身份出席,给她也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两人意见相左的情形越来越多,整天吵个不停。原本一致的价值观开始分道扬镳,最终到了再也无法修复的境地。
与此同时,沙耶接到邀请,让她到筑波的研究机构出任客座教授。她接受了。
她选择了与佃分开,扔下还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利菜。换言之,沙耶放弃了家庭,选择了事业。
两人开始了分居生活,沙耶一个月顶多回来一次。原本预定为期一年的客座教授任期延长为两年,沙耶干脆提出了离婚。
“现在的你既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沙耶说,“你整天只想着钱。我不想把余生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不想再欺骗自己维持婚姻了。我想对自己诚实,度过无悔的人生。”
佃觉得这番话太任性了,不过这一定是沙耶的心声。因为她是个优秀的人,又追求完美主义,整个人充满斗志,绝不容忍妥协。
对沙耶来说,放弃研究者的道路,成为中小型企业经营者的伴侣,一定如同放弃浪漫理想,沦为现实主义者的落后人士吧。
“是你提的分手,所以我不能把利菜交给你。你接受吗?”
谈判最后,沙耶接受了佃的条件。
最后一晚,妻子陪伴着毫不知情的女儿睡。第二天一早,她仿佛正常上班一样走出了家门,包里装着佃签了字盖了章的离婚协议。
佃从挂在起居室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走到二楼的卧室。
他翻开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
是沙耶。看来她是打到手机上没人接,才又打到家里来了。佃给她回了个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打电话是因为听说了一个消息。你是不是被中岛工业告了?”
沙耶久违的声音传来,语调干练,仿佛在跟工作对象说话。佃仿佛能看到她撩起头发的样子。
他站起来,下意识地拉开窗帘。窗玻璃上映出一个紧握手机、一脸疲惫的中年男人。
“我想问问你情况如何。我跟中岛工业有过一些来往,知道他们的法庭策略很高明。而且我听说,他们手下有一支专业的律师队伍,就想问问你们公司的律师怎么样。”
“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佃冷冷地说。
“是吗,那算了。”沙耶很干脆地回答。
“就这些吗?”
“就这些。”
佃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沙耶继续说:“要是你找不到合适的律师,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是专攻知识产权的,很厉害,出身于田村大川法律事务所。”
“什么田村大川?”
“你不知道吗?那就是中岛工业的签约律所。那个律所的头号律师几年前独立出来了,专门跟帮中岛工业牟利的原事务所对着干。你有兴趣吗?”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律师了。”
佃边说边想起了田边律师的脸。
“是吗,那我挂了。看你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代我向利菜问好。下周六我答应带她去购物,拜托了。”
你近况如何——佃还没来得及问,前妻就把电话挂掉了。
“还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
佃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声。
7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佃制作所的社长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竟然主动给原告打电话,真是贻笑大方。”
来到饭仓片町经常光顾的酒吧喝第二摊时,下属西森说了这句话。两人刚从合作公司的招待宴中解放出来,郑重婉拒了对方送行的提议,只请他们帮忙叫了一辆出租车。
那天下午接到佃社长电话的人就是西森,他是把佃告上法庭的中岛工业事业企划部的一名组长。
下属轻蔑的语气惹得三田嗤笑一声。这个西森被劝了不少酒,比往常更口无遮拦了。
“谁管他原来是不是研究者,现在不过管着一个中小企业里的中小企业。连危机应对机制都没有,真让人无语。”
三田心想,那是当然,哪有把诉讼风险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的中小企业,当然没有了。所以才对他们有好处啊。
“这轮我们赢定了吧。”
西森醉醺醺地给尚未开始的官司下了定论。
西森今年三十二岁,三个月前刚调到三田手下。他的工作能力不好不坏,是个爱打扮的单身男子,很受女员工欢迎。只是作为下属,他就略显不足了。
“老实说,赢不赢不是问题。”三田对口出狂言的下属严肃地说,“胜诉乃是理所当然。”
他把目光转向昏暗的虚空,露出狡猾的微笑。
“我们起诉,然后通过媒体公开宣布本公司要起诉佃制作所侵犯专利权。你觉得世人会怎么想?以前一直购买佃制发动机的公司会作何反应?跟他们合作的银行会怎么想?然后我们真正来到法庭上了。这时候要花的钱不计其数,要花的精力也难以估量。要是官司一直拖下去会怎样……佃究竟能支撑多久,这难道不是一场好戏吗?”
“原来如此,这是看谁最耗得起啊。”西森邪魅地笑了,“等到把他拖垮,那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们获胜啊。”
“你这才明白过来?”
三田高举双手,抻了抻刚才在酒局上绷得僵硬的背部肌肉,继续他惯常的说教。
“你给我听好了,这世界上有两种规则,一种是道德,一种是法律。我们人类之所以不会轻易杀人,并非因为法律禁止,而是被道德所支配,知道不能做那种事。可是公司就不一样了。公司不需要道德。公司只要遵守法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就算弄死竞争对手也可以。怎么样,是不是学到一招?”
为此而把诉讼当作道具,这就是中岛工业的撒手锏。
若对方是中小企业,就更适合动用这招得意技能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赶紧把佃给弄死吧。”西森用醉汉特有的开朗语气说道,“只要那个公司倒掉,小型发动机领域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呵呵。”三田煞有介事地举起酒杯,“不过西森啊,这里面还是有点讲究的。”
“什么讲究?”西森一脸茫然地问道。
“最佳策略不是把佃彻底消灭,而是要让他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西森似乎没太明白,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为什么啊?那种狗屁公司,直接碾死不是更痛快吗?”
明明跟佃制作所没打过什么交道,西森却将其视为眼中钉。
“那我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三田似乎有点不高兴,竖起了中指,“假设你指挥着一支英国舰队,刚刚发现了一支拿破仑军的舰队,我们假设那些船上装满了金银财宝。这种时候,把船击沉真的是最佳策略吗?”
“我当然想在击沉对方之前先把金银财宝搞到手!”
这个轻浮的下属不正经地敬了个礼。
“对吧?道理都是一样的。”三田将犀利的目光投向虚空,“之所以说佃是我们的强劲对手,完全在于他的技术能力。如果让那个宝贝沉到海底就太可惜了。所以我们要先狠狠出击,趁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再伸出援手。”
“庭外和解对吧?”
也不知西森到底明没明白,不过应声倒是很快。
“没错。我们可以不要赔偿金,转而要求佃交出超过一半的公司股份。这样一来,就能把佃制作所收入中岛工业的麾下了。你觉得这个计策怎么样?”
“不过那位社长会接受我们的条件吗?”西森突然发出疑问,“从电话里的感觉来看,他好像很顽固啊。”
“钱能使人改变。”三田道出自己的信条,“等到明天就要揭不开锅,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采购的货款快要到期,金融机构过来催债,再这么下去,不仅是家人,连公司员工都要露宿街头的时候,我们提出的和解方案就会变成地狱里遇到的菩萨了。要是哪个经营者不马上接受,那他就是真正的傻瓜。”
“真不愧是三田先生,想得太周到了。”
西森竖起拇指开始拍马屁。
“这就是中岛工业的策略,你给我记牢了。”
三田自豪地说完,朝酒保举起空酒杯,让他给自己添满。
8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感觉比预料的还糟糕啊。”
殿村一脸筋疲力尽。为了找人接手已遭白水银行拒绝的三亿日元融资,他这几天跑了不少银行。
现在是下午五点的经营会议。
“我向东京中央银行和城南银行各申请了一亿五千万日元,可是公司卷入了诉讼,以及合作银行拒绝融资的事都让事情非常难办。东京中央银行昨天已经正式告知事情成不了,城南银行那边还在商议。不过听负责人的话,希望应该不大。”
“因为主力银行拒绝了,所以别人也跟着拒绝,那被主力银行抛弃的公司就再也借不到钱了吗?”佃不甘心地说。
“我认为银行也有苦衷。毕竟融资变成坏账就得担责任,只要不融资就不用担责任。这个世道,很少有支行长会冒可能会破坏自己仕途的风险。”
殿村的语气带着对这种憋屈事态的苦恼。
“金融公库怎么样?那里应该不太一样吧?”
听了佃的话,殿村摇摇头。
“我已经问过了,那边说不可能……”
佃长叹一声,绝望地说:“还是只能把存款拆出来花掉了啊。”
“解除定期的事,我已经跟白水银行说好了。”殿村说。
白水银行是殿村的前东家。不,正确来说,现在他还是外派的身份,一部分薪水仍由白水银行支付。殿村虽然不说,但说服银行让公司把长年累月存下来的七亿日元用掉,肯定是一场艰难的交涉吧。
靠这笔钱他们还能支撑一年。
在此期间,必须解决诉讼,并填上京浜机械停止交易造成的营业额缺口。
一年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
中岛工业提起起诉一事已经过去两周了,现在是五月下旬,诉讼的余波开始影响公司的业务。再这样下去,资金困难的局面恐怕会提早出现。
就在佃一脸阴沉,心中充满不安的时候,第一营业部部长津野举起手说:“我有句话,可以说吗?”他的表情异常僵硬,“那个,京叶和平工程公司提出,取消斯特拉的订单。”
会议室内一阵骚动。
“为什么?他们的订单都上线生产了。”佃慌忙追问。
津野咬了咬嘴唇说:“虽说如此……对方说是担心维护问题。要是我们的官司输了,不得不中止销售,那就会在更换零部件时遇到麻烦。我极力劝说他们不会这样,可对方就是不松口。”
佃无言以对。津野继续沉重地说:“要是不打赢官司,我们可就走投无路了。官司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已经送出了答辩书。”佃回答,“下周会有第一次口头辩论。”
“预期如何?”津野略显迟疑地问道,“我是觉得我们不可能输,只是一旦变成在法律条文上进行争论,我就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了。”
佃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把事情交给了田边,但老实说,他并不放心。
“我不是怀疑田边律师的能力,可专利诉讼应该属于特殊类别吧。”
插嘴进来的是技术研发部部长山崎。
山崎照田边的吩咐提交了资料,后来还被田边叫去了两三次对资料进行解释。
他那张窥向这边的脸上仿佛写着,要不换个律师吧?
“中岛工业的律师好像都是专家吧。”津野表现得越发不安了,“跟那些人对抗,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我认为,对技术的理解也不能决定一切。田边律师也是身经百战的老资格,应该能应付得来。”
佃的话里有几分祈祷的意思,一半也是对自己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沉默着,有的咬紧嘴唇,有的抱起胳膊看向天花板。大家或许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既然社长都这么说了,他们只能姑且听从——佃能清楚感觉到他们的这种态度,只是……
第一次口头辩论当天,看到原告席上的中岛工业代理律师,田边的表情十分僵硬。
“被告把我们的主张全盘否认了,这实在难以理喻,更让人怀疑他们的说法是否经过正规途径检验。”原告律师一上来就如此主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