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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一拍巴掌,跟着他的蒙面人松开红蕊身上绳索,各自解下外罩黑衣,内里皆着深绿明光甲,银带九銙,竟然全是内廷内飞龙使的侍卫。内飞龙使素来由皇帝亲自指挥,李俶和沈珍珠都不由得大吃一惊,疑云重重。
听得张九龄呵呵笑道:“老臣此行全奉皇上之命,皇上果真没有哄骗,这趟差使畅快淋漓之至。”附在李俶耳畔说了几句,李俶狐疑全消,对张九龄揖道:“请大人回禀陛下,孙儿仰叩天恩。”张九龄摇摇头:“那得殿下亲自去拜谢,老朽办好了这桩差事,真的要云游天下,四海为家,不知几时再回返西京。”省视伫立在侧青衣蒙面人一番,说道:“峨眉门下高手频出,回去跟你掌门讲,我张曲江问他的好!”青衣蒙面人恭身答是,也不多言。
说话间张九龄已收剑入鞘,牵过驴头,顺口对随同他来的飞龙使侍卫道:“你们且先护送殿下出林,再自回内廷复命罢!”
跨上青驴,回首抱拳与李俶和沈珍珠唱喏道:“殿下,老臣去也!王妃,——有缘——再见——”说到“见”字时,身影已在林中消散,惟有他吟颂的诗随风飘送,字字入耳:“万木柔可结,千花敷欲然。松间鸣好鸟,竹下流清泉。”
李俶遥望张九龄去处,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沈珍珠微声道:“张大人终于归去,开元二十四年罢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沈珍珠从没见他此际之沮丧,接言道:“我总记得张大人闻名于世那首《感遇》:‘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如今人事已更,张大人当初怨而不怒,现时万事都能放下,未尝不是好事。”李俶道:“可惜朝廷又去了名良相。”扶住沈珍珠:“天色将晚,我们快走!”
沈珍珠答应,方迈出一步,“哎哟”一声叫唤,李俶脸色一变,急问道:“怎么了?”
沈珍珠面露苦笑,蹙眉道:“不妨事,想是扭了脚筋。”李俶蹲下一瞧,脚踝已肿得老高,毫不迟疑弯身将她横抱起,沈珍珠羞不可抑,埋首在他坚实的颈项边。细雨霏微,滴在他紫色大科袍服上,滑不沾手,滚落下来。原来,他听说了消息,连真假也来不及辨,心急火燎地从刑部府衙赶来,一路上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敢想,就这么赶来,她终于在自己怀中了,丢了她那样久,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是那么害怕失去她。他微微弯起唇角,面上似有笑意荡漾,高声喝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