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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肃宗醒转,无力下榻,惟卧床听政,令改年号为宝应元年。
半月后,李辅国加封兵部尚书,尽掌长安城兵权,群臣侧首,敢怒不敢言。
一月后,有刺客潜入宫中谋刺肃宗与皇后,内飞龙使程元振护驾有功,兼摄内射生使,内廷护卫悉数归其调度。
李豫愈加闲暇,每日除却侍奉肃宗,便多半陪着沈珍珠母子。随着怀孕时日增长,沈珍珠渐渐明白慕容林致所说“油尽灯枯”之意,虽是每日不挪的喝药进补,仍然精神倦怠,力气不继,体虚怯弱,时常一觉睡醒后虚汗透衫,见李豫常带忧虑,便笑着劝慰道:“怀孕本是如此,莫非你还信不过林致的医术。”这果真是无敌法宝,李豫无奈叹气,将让其他大夫替她看病的念头搁下。
三月里,薛鸿现终于来到长安。
慕容林致携薛鸿现入宜春宫的时候,薛鸿现没有身着惯常的红色衣裙,穿湖蓝窄裙,鬓旁簪朵小小白花。沈珍珠见着打扮有异,没来得说话,薛鸿现小嘴一嘟,扑入她怀中哭泣起来:“沈姐姐,我师傅圆寂了。”
原来这几年薛鸿现一直随其师傅云游四海,其师虽年逾七旬,仍身轻如燕,形貌与薛鸿现幼时无异,素来对薛鸿现既慈爱又严苛。鸿现年少女孩心性,总是爱自由自在的,所以大半年以前在回纥遇见慕容林致,一说到沈珍珠,便心痒难耐,直欲脱离师傅管束的篱笼到长安玩耍一通。其师当时没有拒绝,待三个月后鸿现欲离开时,却一力阻拦,说是“过几个月再去”。鸿现不敢忤逆师傅,心中自是怏怏不快,每日只摆撅嘴垂头跟在师傅身后。谁想就在前月,师傅半夜忽然将鸿现叫醒,鸿现迷糊中听师傅交代几句话,又沉沉睡去,第二日清晨醒来,师傅眼观鼻,鼻观心,已在入定时圆寂。
薛鸿现虽知人之必死,但她自幼将师傅当作仙人看待,认定任自己如何胡闹,终有师傅可以依靠,终有师傅的怀抱可以赖住撒娇,孰料师傅便这般撒手尘寰,方知当时师傅说“过几个月再去”是何意,原来师傅早已知道寿命将近,不过想与鸿现多相处一段时间而已。
薛鸿现说至痛处,偎着沈珍珠嘤嘤哭泣不止。沈珍珠与慕容林致相顾,各自唏嘘。沈珍珠蓦然想起默延啜,慕容要致却莫名其妙的忆及到李倓。
沈珍珠又问薛鸿现:“你的师傅圆寂前给你交代的是什么话?”
薛鸿现孩子般揉着红红的眼睛,道:“就是怎样也记不清了,所以才这样急来找你们问。”停顿下,迟疑的回忆,“好像是说——无可……不可,流浪……形……名……”
慕容林致深锁眉头,沈珍珠站起身来回踱步,忽然省起:“是不是‘无可无不可,流浪入形名’?”
薛鸿现跳起来:“好像就是啊。”又疑惑,“这句不是佛经里有的啊,无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