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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她从咳嗽中缓下来的间隙,问道:“罗西塔女士,我只有一个问题。迪莉娅为什么要害死她的丈夫?”

她无力地抬起手,无可奈何般地摆了摆。

“啊,至于这一点……是找不到确切的原因的!还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儿!要么是你不爱我了可我还爱着你,要么是你巴不得我死了可我还在恳求你回头,要么就是我盼着你下地狱呗。”

她粗鲁地“呵”了一声,满脸苦相。

“我可怜的罗西塔啊,如果所有进展不顺的情侣都以谋杀收尾……”

“但他们就是那么做的,”她反驳地说,“他们眼都不眨就那么做了!”

“你只是在报纸上偶尔看到了几个案件而已。”

“因为他们都是暗地里做的,这是家务事,十有八九都不会被抓的。我们邻里间偶尔会谈论这些。但你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枪支、毒药,那都是过时的东西了。我妹妹都知道。那个在我家楼下开甜品店的女人,她对她的丈夫都做了些什么?还有57号的那个牛奶商,他走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也不见了,这不奇怪吗?”

她那优雅的、好像是高级销售员一样的言语早已支离破碎,下巴像滴水嘴一样向外伸着。她一边轻轻叩击桌面,一边把紧贴着前额的礼帽往脑后推。看见这一幕,我的惊讶程度绝不亚于看见她不打一声招呼就把裙子提起来,或是拉拉她的裤腰带。她高高的额头和斜斜的双鬓都露了出来,我以前从未见过她如此袒露。因此我猜测,接下来她肯定会说出很多惊人的秘密,不管是不是危险的。在罗西塔身后,日光照在还未凋谢的玫瑰上,又折射在了窗户上,把窗户映成了粉色。

“罗西塔,”我严肃起来,“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你习惯性地对每个人都那么说吗?”

她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

“女士,你别开玩笑了。要是我附近有我信得过的人,我还需要走这么远到您这里来吗?”

我伸出手,她也伸手抓住了我。她很会握手,简单且温暖,也没有太用力。

“如果你确信迪莉娅会作出伤害她丈夫的事,那你为什么不试着阻止呢?因为起码在我看来,你是一心盼着尤金·埃森迪尔好的呀。”

她沮丧地看着我。

“但我不能那么做啊,女士!那样做的话,尤金和我必须要有感情才可以。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她从包中抽出一条手帕,开始抽泣,小心翼翼的,生怕弄湿了她浆洗得笔挺的衣领。我想,一切都明白了:“很清楚,显然都是出于嫉妒。”随即,罗西塔对她妹妹的控告以及她本人都变得可疑起来。于是我打开了我的台灯。

“女士,你不是在催我走吧?”她焦躁不安地问。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无力地回答道。

实际上,我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在台灯强烈的光下,她通红的双眼和向后倾斜的礼帽让她看起来像喝醉了。但是罗西塔几乎才刚刚开了个头。

“尤金从未想过要得到我,”她卑微地说,“如果他想要我,哪怕一次,我一定会去跟她争的,你明白的。”

“不,我不明白。就像你看到的,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你真的很重视……自己是否属于某个男人这件事吗?”

“那么你呢?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件事吗?”

我只是笑笑。

“不,不,罗西塔。很遗憾,我还没有那么轻率。但同样,我也不认为一旦在身上盖个章就约定了终生。”

“那你就错了,就是这样的。一旦拥有,你就有权把人召来,就像他们说的,召唤。你难道真的从未‘呼唤’过什么人吗?”

“当然有,”我笑着说,“但那个人一定是聋了,因为我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那是因为不管目的是好是坏,你呼唤得还不够。我妹妹,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她真的在呼唤。但是她并不承认。而且,我可以保证,她真的做了很多事。”

她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很明显她已经没有在考虑我了。

“但是尤金本人,你不能提醒他本人吗?”

“我警告过他。但是尤金是个无神论者。他说他已经受够了一个疯女人的存在,如果我也是个疯子,那么他希望我保持沉默。他长了眼袋,还面黄肌瘦的。他时不时地就会咳嗽,但不是那种从胸腔里出来的咳嗽,他是因为心悸。他对我说:‘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把《方托马斯》<sup><a id="noteref_9" href="#footnote_9">[9]</a></sup>借给你看,你一定会喜欢的。’这说明,”巴伯雷小姐苦笑着补充说,“这说明一个顶聪明的男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他根本就看不出来那些编造的虚幻故事和真实的致命阴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但那是什么样的阴谋呢?你能告诉我吗?”我大声说道。

巴伯雷小姐展开她的眼镜,把它们戴上。眼镜紧紧地嵌进她鼻子两边的压痕里,她的皮肤很薄。她的目光专注起来,重新变得坚定,并开始思考要如何表达。

“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召唤都有用吗?”她喃喃地说,“你清楚召唤的目的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邪恶的吧?”

“你现在说了我才知道。”

她把台灯往旁边推了一点儿,然后靠近了我。她体温很高,而且我难以忍受别人身上的味道,除非我发现那人的气味令我陶醉。此外,她喝得不太习惯的葡萄酒的气味不断涌来,她的呼吸中都是酒味。我本想站起来,但她已经开口了。

有些东西在哪里都找不到,除了被人笨拙地写在练习本上,或是薄薄的灰色的方形纸上,纸边还泛着黄。人们把它们折起来,裁成一页一页的,然后用红色的棉线把它们缝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人会写这种东西。这些东西从巫师传给接骨师,接骨师又把它们卖给为爱着迷的女人,然后又会被传到某个可怜的人手上。一个单纯的女孩,她所付出的所有轻信和所有羞耻的记忆都聚集在那些家庭里,在这深不可测的城市的崭新的电影院和咖啡馆之间。我是从罗西塔·巴伯雷那儿听说这些的,而她是从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寡妇那儿听来的。那些寡妇曾经都因为孤独而产生了疯狂的臆想,盼着离她们而去的丈夫们去死。

“你念一个名字,只需要一个名字,某个特定的人的名字,念上一百遍,一千遍。只要你坚持得足够久,废寝忘食地念那个名字,只要念那个名字,不管他们隔得多远,他们最终都会听到你的呼喊。你不记得有天迪莉娅几乎昏死过去吗?我当时立马就产生了怀疑。在我们那儿有很多人都在反复念某个名字……”

流言蜚语,愚昧的信仰,甚至是当地的习俗,难道这些就是能斩获爱情的魔药,决定生死,移动高山,打动冷漠的心的力量来源吗?

“那天你按门铃的时候,我妹妹正躺在地上……”

“是的,我记得。你当时向我说道:‘尤金,是你吗?’”

“因为她告诉我:‘快点儿,快点儿,他马上就来了。我能感觉到,他进来的时候肯定会踩到我的,肯定会这样的!’但是来的人是你。”

“来的只有我。”

“不管你信不信,她当时已经在那儿躺了超过两小时了。你来了之后不久,她又开始摆弄那些尖尖的东西,小刀、剪刀,还有绣花针。那法子挺有名的,但是它很危险。如果你的力气不够大,它们的尖锐可能会反过来刺伤你自己。你能想象一个人会没有力气吗?如果我是她,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因为我觉得一点儿指望都没有。”

“那么,她有指望?”

“她当然有。她怨恨,怨恨滋养着她。”

迪莉娅,她是那么年轻,有着足以自傲的美丽,她柔软的脸颊还曾靠着我的手掌。但她也摆弄着那些闪闪发亮的尖尖的东西,想着危险的东西,然后用它们绣珠花。

“但她现在不再绣包了。她喜欢那个被她玷污了针尖的针。”

“你说什么?”

“我说,她把它们浸泡在一种混合液里。”

于是罗西塔开始讲这方面的事。魔法把那些忠诚的信徒拖进了未知的污秽的泥潭中。她说得十分详尽,没有一丝恐惧,但是过分讲究并不是一个女人应有的美德。她不容许我对此仍然一无所知,因为她的妹妹带着伤害别人的愿望屈服于邪恶了。那是一个喜欢新鲜樱桃的年轻女孩儿,她瘦小的身体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一个男人紧紧抱住,她那黑黑的卷发下面苍白的小脸,情人是多么期望能看见它泛起红晕啊。

幸运的是,她的话题逐渐偏离了轨道,她开始谈论死亡。我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死亡并不令人厌恶。她说死神正慢慢逼近着不幸的尤金,说这与甜品店女人的丈夫的死亡非常相似。然后她又说到了那个药剂师,说他死得相当邪门。

“女士,你必须得承认,那个药剂师死亡的真相绝对和他的妻子有关,那真是搅得天翻地覆了!”

我当然承认,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我对那个药剂师和那家甜品店女老板的丈夫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我现在期待从这个向我透露细节的告密者口中听到的,就是最后的一幕:迪莉娅来到十字路口,在人们自己幻想的云雾中,魔鬼的女仆加入了女巫会<sup><a id="noteref_10" href="#footnote_10">[10]</a></sup>。

“是的,当然了。但,罗西塔,魔鬼是哪儿来的呢?”

“女士,什么魔鬼?”

“啊,就是通常说的魔鬼啊。你妹妹有什么特别的叫法吗?”

罗西塔的脸上现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讶神情,她瞪大双眼,眼睫毛都快碰到前额了。

“但是,女士,您这是想到哪里去啦?魔鬼是那些愚蠢的人才相信的。啧啧,想想看,魔鬼……”

她耸了耸肩,透过镜片对那不值得相信的撒旦投去极具讽刺的一瞥。

“魔鬼!承认了它的存在,它就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了!”

“罗西塔,你让我想起曾经有个年轻的女人说:‘什么上帝,那都是胡言乱语!……但是别开圣母的玩笑!’”

“女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天哪!已经七点五十了!非常感谢您让我到这儿来。”她叹息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但我既没有对她施以援手,也没有纵容她的行为。终于,她拉低她的礼帽,遮住前额。就在那时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付给她最后这部分工作的薪酬。

“罗西塔小姐,走之前再喝点儿酒吗?”

我又不知不觉地称呼她为“小姐”,这似乎有点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一口吞下一杯金色的白葡萄酒,我恭维了她几句。

“噢,我头脑还很清醒。”她说。

但当她再次折好眼镜,四处扫视的目光就有些模糊了。而且她往外走的时候还撞到了门框上。为此她微微鞠躬道歉。

她一走,我就把窗户完全敞开,让夜间的空气进来。我早早地上了床,她的来访让我筋疲力尽,我误以为是我自己累了。我的梦也受到影响。我发觉我还没有摆脱这敌对的两姐妹,或是其他什么记忆。我重复地做着噩梦,在梦中,我见到真实的我,和迪莉娅一模一样。我和她一样躺在我们卧室里那个黑暗的角落,半靠在沙发床上。我用强大的魔法“召唤”了一千遍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名字不是尤金……

黎明时分,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跟睡梦中的我们一样,泪流满面。醒来之后,泪水横流,我简直搞不清楚它们从哪里来。那个被呼唤了上千遍的名字也渐渐变得模糊,失去了梦中那种强大的力量。在我心里,我已经跟它正式告别,然后把它关进了那间我曾苦中作乐的小公寓里。而且,我放弃了那间公寓,把它留给了其他人,留给了她们那窒息的、鲁莽的、充斥着咒语的生活。在那种环境里,魔法可能藏身在日常工作和周末影院中,也可能在小小的洗碗池里,或是在煎着的牛排里。

当那个短暂的夜晚终于过去之后,我发誓再也不会登上那座巴黎的小山,再也不会踏上那条倾斜的喧闹的街道。两天之内,我就把罗西塔那若隐若现的魅力、纤纤细足踩在地面上时的优雅步伐,还有她肩膀上摆动的两条细细的发卷都藏进了记忆之中。但是对那个不愿被称作“阿黛尔”的迪莉娅,我却碰到了点儿麻烦。更重要的是,两周之后,我不断地遇到她。有一次,在一家大商店的入口旁,她在一个空空的盒子里翻找东西。三天之后,她又在一家意大利杂货店里买意大利面。她看起来面色苍白,而且更加消瘦,像是一个太早出院的还在恢复中的病人。她的眼底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美丽极了。一片厚厚的、卷卷的刘海盖在她的前额上,一直垂到眉毛。在我的内心深处,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涌动着,想要恭维她。但我并没有回应。

还有一次,她走在路上,我从背后认出了她。我跟她走的是同一条路,我得放慢脚步,这样才不会超过她。她向前走着,步伐很小,然后停了一下,好像喘不过气似的,然后她又接着往前走。最后一次,是一个周日,我和安妮·德·佩恩从一个跳蚤市场出来,我们淘了些宝贝,乳白色的玻璃灯、卢贝雷斯<sup><a id="noteref_11" href="#footnote_11">[11]</a></sup>的盘子等等。途中我们歇了会儿,喝了杯柠檬汁。就在那时,我看到了迪莉娅·埃森迪尔。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发紫,就像是重新染色的布料一样。她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住了,站在一家烤马铃薯的摊子前,买了一大包薯条,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吃完之后,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像无事可做似的。她戴着一顶文艺复兴时期贝居安女修会<sup><a id="noteref_12" href="#footnote_12">[12]</a></sup>的帽子,而她细小的下巴上围着一块寡妇的白绉纱。

<a href="#noteref_1">[1]</a>马塞尔·普鲁斯特,20世纪法国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代表作有《追忆似水年华》。

<a href="#noteref_2">[2]</a>范德海姆,19世纪法国剧作家、小说家、评论家。

<a href="#noteref_3">[3]</a>亚瑟·贝尔奈德,19世纪法国作家、诗人、戏曲家和剧作家。

<a href="#noteref_4">[4]</a>喜歌剧,又称“谐歌剧”,是一种和正歌剧相对立的歌剧种类,盛行于18世纪,题材取自日常生活。

<a href="#noteref_5">[5]</a>巴蒂尼奥勒街区属于巴黎17区。

<a href="#noteref_6">[6]</a>根据民间传统,降神会是一种和死者沟通的尝试。降神会的主持是通灵婆,她声称死者可以通过她和活人交流。

<a href="#noteref_7">[7]</a>古斯塔夫·泰利,19末到20世纪初的法国新闻工作者。

<a href="#noteref_8">[8]</a>路西恩·莫菲尔德,19世纪法国小说家。

<a href="#noteref_9">[9]</a>《方托马斯》系列惊险小说,共32部,故事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巴黎。

<a href="#noteref_10">[10]</a>女巫会,中世纪传说里女巫崇拜魔鬼的聚会。

<a href="#noteref_11">[11]</a>法国塞纳-马恩省,曾经盛产陶瓷。

<a href="#noteref_12">[12]</a>贝居安女修会,曾流行于荷兰、法国等地的天主教女性信徒修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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