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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来准备做什么?”
“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东田动手的。”
竹下抬起头来仰望着刚刚走出来的这幢大楼,“只要监视着这家伙的话,应该就会有些收获的,既然没有别的线索,现在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盯住他说不定就能发现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儿可能性也好。不是已经查到这家店了吗,不过还有很多没搞清楚的事儿呢。比如说,东田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坐电车还是自己开车?自己开车的话,停在哪个停车场了?从这里出来后,是直接回家,还是顺便去其他地方?我准备把那家伙所有的行动彻底查个底儿朝天。我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东田隐瞒资产的线索。我一定要把它找出来,让东田那家伙彻底哑口无言。要是有消息的话我会马上通知你的,你就等着我吧。现在这就是我的工作。”
竹下斩钉截铁地说完这番话后,转身走进了这幢大楼对面的雪茄酒吧。在这个酒吧里监视“Artemis”所在的大楼,位置再合适不过了。目送微微抬起右手示意的竹下进了酒吧,半泽穿过雨势渐大的新地,向着车站迈步走去。
2
生无可恋。
那感觉简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今天?或者是明天?——还是说告发自己的材料和存折复印件已经被寄往了某处?
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心不在焉,集中力几乎丧失殆尽。现在展现在浅野眼前的世界,黯淡无光,前景一片灰暗。
如同阴沟里流出来的铅灰色的脏水一般,今天的浅野又度过了阴郁的一天。
开早会,接电话,有人来搭话时虽然也在应答,但大部分的内容浅野都没记住。一切都如此空虚,简直就像做了噩梦一般——当然,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啊,该多幸福啊——浅野在模糊的潜意识里对自己轻轻地说着。
不对,还是有一件事还留在脑海里的。
是利惠发来的邮件。
我们这周六十一点到达新大阪站,麻烦你来接我们一下。
他记得邮件确实是这么写着的。浅野不安地想着,见到家人后,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扮演好丈夫、父亲这个角色吗?
对于现在的浅野来说,想要在脸上挤出笑容,简直太难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浅野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现在——
在支行长住宅楼的自己家中,浅野打开了电脑,等待邮件的到来。昨天也是,前天也是,还有之前那几天也是,每天回到家里的浅野草草吃完饭后就一直坐在桌前,然后,等着“花”发邮件过来。
从最后一封邮件算起,已经过了十天左右了。
按照东田的说法,应该还有交涉的余地。这对浅野来说,简直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事到如今,浅野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这个余地。
浅野也没有从容地认为这段日子也许是“花”放弃了。浅野并没有异想天开到置之不理这件事情就会任它自生自灭的地步,岂止如此,各种不安如同盛夏的积雨云般冉冉升起,层层密布,结成遮天蔽日的大块雪白云团,不断地夺走浅野精神上的活力。
对于被宣告执行死刑,却没有被告知何时行刑的囚犯来说,比起洗干净了脖子被套进绳索的瞬间,还是等待送自己上路的行刑官的这段漫长时间更让人不堪重负。
浅野现在正是这种心境。
没有邮件。
今天也是一样。
这段时间里,浅野的邮箱里已经堆积了不计其数的已发送的“哀求”邮件。
电话铃响了。浅野呆呆地盯着电话机看了一小会儿,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茫然地持续注视着,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伸出去,用手指握住了听筒。
“喂。”
自己那心不在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遥远。
“什么啊,原来你在呀。”
听筒那头传来的语速略快又洪亮的声音,钻入了浅野那已经空荡荡的大脑里。
“啊,是东田啊。”浅野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已经从中国回来了吗?”
东田没有理会浅野的问题,气势汹汹地继续说道:“你们那儿的那个半泽,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居然找到了未树的店里给我设埋伏,害我在店里丢了好大的面子。我差点儿想去报警了!”
“半泽……”浅野答道,“他就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家伙。”
“你嘟囔什么呢?如果是和银行回收相关的话,浅野你不知道才怪呢。公然在那里滔滔不绝地数落我,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调走啊!浅野,你快点儿把他给我赶出大阪吧!”
“反正只是时间的问题。”
业务统括部的木村写的批判半泽的报告,内容正如浅野所预测的那样,并且已经送达了人事部。人事部应该不久就会来征求他的意见,询问怎么处理。
“不用那么着急啦。”浅野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管那家伙再怎么叫唤也无济于事。他肯定承受不了来自银行的强大压力。用不了多久了。”
“是吗,那就好。”东田带着还是不太死心的腔调说道,紧接着就和浅野说起了去中国视察的事。
“现在日本与基础设施相关的建筑、土木、钢铁等方面的公司都还没怎么打入中国市场,这和当初预想的情况一模一样。”东田继续说道,“基础设施应该是政府管辖吧,这块怎么操作是重头戏。不过幸好通过熟人的牵线搭桥,找到了一个优秀的中国人,总算差不多搞定啦。会计事务所也定好了,合同费用也付掉了。现在请他帮忙开始操办创立公司的正式手续。快了快了。”
“我很期待。”
“怎么回事啊,听上去不怎么开心啊?你还在为上次那封恐吓邮件烦恼吗?不用担心,一旦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到中国来,以后就在中国发展好啦。”
不知是否是因为在中国的准备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因半泽的事情对浅野发泄之后,东田又开始变得兴高采烈,那口气俨然是一副已经在中国大获成功的样子。
“你说得对,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啊。”
浅野放下听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依旧没有“花”发来的邮件。
3
“哎呀,加油吧。”
对说这话的自己,半泽不由得一阵心生厌恶。因为他觉得,名为银行的这个组织中那令人生厌的部分,已经原封不动地渗透到自己的话中、自己的声调中。
渡真利来大阪的那个晚上,久违的同窗同期四人再次相聚。
不过这次却是一次让人应付得心累的聚会。
前一天,人事部对近藤进行了有关外派意向的询问。今晚聚会的名义,是给近藤开一个激励会。
渡真利和半泽煞费苦心,仿佛对“外派”这个词毫不关心似的避而不谈,这反而让近藤觉得更不自在。再加上苅田,一股极不和谐的气氛油然而生。
“你那独户住宅怎么办呀?”苅田小心翼翼地问。
“化为泡影啦,没办法。”近藤倒是一脸轻松的样子。
“喂喂,没办法算什么话啊。因为你的事,我可是对人事部那帮家伙火冒三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