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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样吗?
暂时回到银行,然后再次被外调,就一定能顺利地遇到好公司吗?如果下一个公司也和田宫电机一样,又该怎么办?再次返回银行吗?
工作不是儿戏,近藤想。
首先,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冠上不公正的评价,最后被开除,那么放弃购房订金搬到东京的做法就失去了价值。近藤不想让妻儿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
过去忍耐的八个月中,近藤觉得最苦恼的是公司内部的沟通问题。
得不到社长田宫的认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近藤没有为公司做出多么了不起的成绩。问题与其说在田宫,不如说在野田。
在制作一份资料也得经过野田同意的情况下,近藤原本具备的能力、专业知识根本得不到充分发挥。
平日里,野田总是把档案柜锁得严严实实。在银行,结束完一天的工作之后,锁上办公桌抽屉和档案柜是常识,但普通公司很少这样做。公司内部也有人调侃,说这是“铁幕”一样严格的信息管理手段。
“找什么都得费好大力气。”
近藤小声嘟囔着,打开了眼前的档案柜。他早在野田不知情的状况下拿到了备用钥匙。
他抽出前年的会计资料,查找自己需要的数据。
然而,近藤突然停下了抄写数字的手。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这是在银行这一职场长期审阅企业财务报告产生的直觉,这份资料和之前看到的,感觉很不一样。
近藤再次站在档案柜前。<a id="t" href="#t.">分类账簿</a> 被排成了一排,他凝视着账簿书脊上的标签。
这时,他发现了另一本贴着同样年度、同样信息标签的账簿。
是复印件吗?不对——他翻开后发现数字是不一样的。
晚上八点过后,近藤抱着找到的账簿离开办公室。回家的路上,他先坐了地铁,然后换乘<a id="u" href="#u.">JR</a> 。
一边站在<a id="v" href="#v.">埼京线</a> 上左右摇晃,一边俯视着<a id="w" href="#w.">荒川</a> 漆黑的河面。
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并没有工作结束后的充实感,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野田之所以将自己的工作领域视为不可侵犯的圣域,或许是因为其中隐藏了某些不想让近藤知道的秘密。
近藤的脑海中浮现出野田的样子。每天早上,他都像税务师或律师一样提着沉甸甸的公文包来公司上班。
“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
端着麦茶过来的由纪子有些担心,偷偷观察近藤的表情。
“出了点问题。”
听完这句话,妻子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
“你没有勉强自己吧,老公?”
“不用担心。”近藤回答道。
侵蚀着自己精神世界的煤焦油,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却。
他只是有一种感觉,一直以来充满艰辛的职场环境和一味忍让的人际关系,或许即将迎来新的转机。
田宫电机里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并且这个秘密决不能让银行出身的近藤知晓。
所以,野田才会采取那样的态度。
这个刚刚发现的事实,点燃了近藤熄灭已久的好胜心的火苗。
他浏览着两年前的账簿,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5
“怎么回事啊,近藤部长?贷款失败后公司已经拿出定期存款周转了,为什么还需要准备这种东西呢?”
星期一,田宫瞥了一眼近藤重新做好的中期计划,面色不悦地抗议道。
“银行说今后或许用得上,让我们提前准备好。”
“我是不清楚银行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一味地顺从银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公司的自我主张?你应该在他们面前强硬些。”
“我认为即使银行没有要求,也应该制作中期计划。”
回应近藤的是田宫的叹息声。
“到底该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近藤想。但他没有反驳。他沉默着,忍耐着,继续站在社长的办公桌前。他知道背后的野田一定正向他投来冰冷的目光,但他不在乎。
心灵的某处,漆黑的煤焦油开始蠢蠢欲动。但这次它们只起了个头,之后便消退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近藤对自己说。
“总之,不如以此为基础,动员全公司制订一份正式的中期计划怎么样?”
“净做些没用的事。”二代社长靠在椅背上,扬扬自得地叹了口气,“计划这玩意儿,只要经营者心中有数不就够了吗?当然,也有些平庸的经营者认为,只要做好了计划就万事大吉。但那是不对的。计划说到底只是计划,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内容,明白了吗?”
计划说到底只是计划——带着这种想法,公司经营不可能顺利。只有想着千方百计地按照计划,或者超出计划完成指标,才能产生方向性。
“计划不是形式,社长。是未来的设计图。”
“所以工匠难道不是我吗?”田宫不由得发笑,“只要我心里清楚就没有问题。我不是说过嘛,那些东西都装在这儿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近藤想仰天长叹。
田宫脑袋里所谓的设计图,完全是胡说八道。近藤经过这两天的调查已经认清了这一事实。
星期六发现账簿之后,他又在第二天偷偷来到公司,再次掀开了“铁幕”。
这次总共找到五本<a id="x" href="#x.">暗账</a> 。五年的暗账中隐藏着田宫电机不为人知的真相,这个真相与每年盈利不多但总能勉强达到<a id="y" href="#y.">黑字</a> 的表面决算截然不同。
近藤一言不发,俯视着还在指着自己的脑袋扮演天才的田宫。
这个男人不但欺骗了银行,还想欺骗出身银行的近藤。此刻,他的脸上蔓延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冷笑,饱含对近藤的蔑视。
明账和暗账,在比对两本账簿不同点的过程中,各式各样的信息与情绪向近藤涌来。有些事弄明白了,有些还不明白。但不论明不明白,它们都迫使近藤想起了一样忘却已久的东西——身为银行职员的骄傲和愤怒。
“事到如今,还搞什么中期计划!”野田厌恶地对近藤说道。
此时,近藤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在此之前他得到了社长的口头承诺,说暂时考虑一下。
“你不觉得一直没有中期计划才是不正常的吗?野田课长。”
“随随便便写几个数字,然后做成一览表,那种东西能叫计划吗?”
“当然不能。”
近藤答道:“但这种话,只有从没正经做过计划的人才说得出口。我们公司别说中期计划了,连年度计划都做得一塌糊涂,所以也难怪你会这么说。”
野田偷偷看了一眼近藤。
他察觉到近藤身上有一种跟以往不同的气质——心无挂碍。此时的近藤感到束缚心灵的枷锁被卸了下来,用一句话概括——
如释重负。
“野田课长,我有事想问你。”
野田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故意不理会,他继续对着电脑敲打键盘。
“野田课长。”近藤尝试再一次呼叫野田,这次语气强硬了许多。
“又怎么了?”野田粗鲁地回应道。
“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有关决算的事。”
野田像是故意要近藤听到一般,响亮地咂了下嘴。然后,像被老师叫起来的不良中学生一样,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去年<a id="z" href="#z.">决算报告</a> 上的数据,不奇怪吗?”
“奇怪?”野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挑衅地问道,“哪里奇怪?”
“比如说,这里——”
近藤把决算报告递到野田面前,用圆珠笔指着其中一块数字,<a id="aa" href="#aa.">库存</a> 。
“和我们的<a id="ab" href="#ab.">存货盘点表</a> 对不上,这个数据是怎么回事?”
“存货盘点表?”
野田的眼中突然浮现出戒备的情绪。
“是的,存货盘点表。”
近藤窥探着野田的眼神,心中的猜疑越来越强烈。
“我不记得给过部长那种东西。”
“是我自己确认的。”
近藤凝视着野田眼中泛起的怒意和疑惑。如果是以前的近藤,或许会惊慌失措,不知该做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是现在——
近藤没有丝毫顾虑和犹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下属恼羞成怒。
“你在哪里看到的?”
“这不重要。”
近藤故意没有正面回答。
“你能不能不要擅自行动?”
“擅自行动?”近藤说道。
“一直以来我都想问,身为部长,我为什么不可以看资料?如果你有合理的解释,我倒想听一听。”
“在那之前,请容许我问一个问题。部长大人,您对会计做账了解多少?我可听说银行不会教这种东西。”
“那又怎么样?”近藤满不在乎地反问。
“怎么样——”野田气得七窍生烟,“不怎么样,如果门外汉碰过的话,资料有可能被弄乱,甚至丢失!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再给人添麻烦了!”
野田怒吼道,那气势仿佛要把一整张办公桌掀翻。同在一个办公层的员工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近藤与野田的交锋。办公层最里面,坐在社长办公桌前的田宫,也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他们。
“很不巧,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现在,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野田课长,为什么数据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