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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太懦弱。”这时候的乡田,流露出的是一个穷途末路经营者的心声,“是我害怕破产,害怕流落街头,害怕一旦被平山先生抛弃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帮我了。”
“可怜自己就去欺骗别人吗?”濑名的话里饱含着怒气,“你已经偏离正道了啊,不管是作为一个人或是一位经营者。嘴上一边说着要专注于本行,但只要业绩稍微出现点恶化就开始搞投机倒把,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失败。虽然借口一个接着一个,说到底还不是放不下现在的地位和名声?”
“也许您说得对。”
“不是也许,根本就是这样的。”濑名断言道,他向前探出了身子,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乡田又一次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乡田社长,今天我们来拜访,不是光来听您道歉的。”半泽见时机成熟,便切入正题,“这次,东京SPIRAL决定要公开收购FOX,关于这件事,我们想听听乡田社长您的意见。如果可能的话,想请您答应下来。”
乡田认真思考着,视线一动也不动地聚焦在桌上的某个地方。过了半天,他再次开口:“这个不可能。”
“正如我刚刚所说,平山先生已经答应过要救济我们公司。确实,假扮白色骑士来骗您真的非常抱歉,但我还是不能赞同这次的公开收购,因为我已经先答应平山先生了。”
“乡田社长,您觉得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吗?”半泽问他,“您有没有考虑过,对您,或是对FOX来说,谁才是真正合适的对象?还是说您觉得,并入电脑杂技集团才是更好的选择?”
“说实话,我也是一筹莫展。”乡田说,“但是,毕竟平山先生向我们伸出了援助之手,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背叛这份恩情。”
“恕我直言。”半泽说道,“没有比平山社长更信奉合理主义的人了,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人情而决定救济的人,电脑杂技集团里只有利益得失。他们和您谈过这些吗?救济收购之后管理层怎么变化?经营方针如何?关于社员的聘用又该怎么办呢?被电脑杂技集团收购了的话,现在的FOX企业文化大概会全部被抹杀到体无完肤的地步吧?您最好现在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您至今为止创建起来的公司将只留下一块招牌,其他将全部被电脑杂技所吞噬。不,说不定他们会只拿走想要的东西,贵公司的顾客、服务,还有经验技术,之后就把你们给一脚踢开。这样的救济,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乡田没有回答。他一边低着头,一边双手紧握,默默地思考着。但很快他说道:“我相信平山先生。我们公司销售的是电脑和相关器械,虽然和电脑杂技集团算是同行,但电脑杂技集团有我们所没有的客户,和电脑杂技集团合并的话,总可以预期到一点成倍效果吧。这样一来,FOX就有复活的可能。”
“如果贵公司是制造电脑和相关器械的公司的话,说不定确实可以如此期待。”半泽说道,“但是从制造商进货这一点来看,目前就能以很低价格进货的电脑杂技集团来说,为什么非要从贵公司这里进货呢?这其中根本无利可图。合作,对电脑杂技集团是没有好处的,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对于平山先生来说,贵公司不过是用来收购东京SPIRAL的道具而已,而这个道具现在已经失去了意义。”
旁边一直听着的森山抬起了头,听了半泽所指出的这些问题,他也意识到了电脑杂技集团的真正意图。
“平山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里光推想又有什么意义?”乡田的语调中掺杂着一些急躁,“总之,既然平山先生已经跟我打招呼了,那么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想公开收购的话就请便吧,这取决于濑名先生您的判断。但是,我们公司是不可能同意的。虽然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但在这件事上还请您多加谅解。”
“事到如今倒开始讲道理了吗?好的,我明白了。”濑名拍了一下膝盖,对乡田说道,“那么我公司就要开始进行公开收购了,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就此告辞。”
和乡田的面谈就这么无疾而终。
4
“接下来就要进入公开收购的环节了吗?”
听半泽讲完情况,渡真利一边说着,一边把薄薄的比目鱼片放入口中。这里是银座Corridor的地下商业街,这家寿司店是渡真利常来的地方。
“乡田先生太顽固了,没有办法。算了,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进展能顺利。”
“面对同一年代的平山先生也就算了,你觉得他可能会对三十左右的毛头小子举白旗投降吗?”
“也有这个原因。”半泽一边夹着鱼块一边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乡田先生作为经营者,一叶障目,明显判断错误。插手投资产生巨额损失的事也是同一个道理。这次的事对电脑杂技集团方面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好处,这是一目了然的事,他却固执到底。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在逃避现实吧。”
“另一方面,东京SPIRAL收购FOX却有可能会带来好处。如果乡田先生真是这种态度的话,你就和他大干一场吧——话虽这么说,但是银行也搅和在里面,形势很复杂啊。”渡真利皱了皱眉,换了话题,“话说回来,听说你被副行长叫去了?”
渡真利不愧是银行内一流的情报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虽然我对你说教也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不过你最好不要刺激他们太过了啊,不然真的要变单程车票了。”
“我在证券待着挺舒服的。”
“你是真傻啊?”渡真利露出了一个生气的表情,“你要是真变成那样了,可是会有很多人失望的啊。你好像和伊佐山吵过了?”
“谁让他们净是说些歪理。”半泽嗤之以鼻,“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现在还能这么豁达的也就只有你了。”
喝完一大杯啤酒又换了温酒的渡真利已经开始脸色发红:“三笠副行长好像已经开始在和兵藤部长通关系了,闲聊的时候假装偶尔提到你,然后递了不少小话,说你很让他困扰之类的。在场的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兵藤裕人,是人事部长。
“虽然据说兵藤也就当了耳旁风,不过实际上对东京中央证券签约成为东京SPIRAL战略顾问这件事上也是非常不赞同的呢。”
“去跟那些人讲讲银行都干过些什么吧。”半泽讽刺地回道,“那样的话所有人就都能接受了吧。”
“也有人说他们是强盗逻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是也有人明明知道内情还说都是你的错,到底是谁我就不说了。”
“然后呢?”半泽问。
“然后,他们为了让你再也回不了银行,开始策划各种阴谋诡计了。”渡真利深深地叹息着,说道,“也就是那么回事了。然后现在证券部门内部似乎正在寻找泄露计划信息的人,他们怀疑是有人故意把信息泄露给你的。我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情报啊?”
“谁知道呢。”半泽装傻,“再说先偷走情报的是他们吧?”
“谁会相信你说的话呢?”渡真利吃惊地说道,然后表情严肃起来,继续说道,“现在银行内的‘半泽包围圈’正在逐渐缩小收拢。在证券公司待得挺舒服的?你真那么觉得就好。但是半泽,你不应该待在子公司,你是应该在东京中央银行中枢工作的人才。你可不要忘了这一点啊。”
5
“哎呀,这次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太抱歉了。”乡田低下头致歉道。
“哪里哪里,您也很辛苦。”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平山的态度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原本的利用FOX收购东京SPIRAL的计划受挫夭折,很明显平山正在为此事火大,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向谁追究责任。
在乡田来这里之前,银行就跟他说,只要说计划破产的责任全都在太洋证券就好。话虽如此,毕竟FOX的巨额损失被媒体曝了光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乡田自己的过失,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证券公司,自己一个人装傻是行不通的。
“让东京中央证券插了一脚确实是太洋证券的责任,但在那之前,我们公司资金操作失败一事不幸见报,这都是因为我的不察所引发的事态,现在我们正要追究这件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乡田先生。”平山打断道,看上去不太高兴,“事已至此再追究什么原因也没有意义了。不管东京SPIRAL的顾问是谁,看到那种新闻都会觉得很诧异吧?报道出来的那一刻计划也就已经宣告破产了,那是绝对不应该泄露出去的情报。”
“您所言甚是。”乡田消沉地说道,“实在对不起。”
“话又说回来,这也真算是一着妙棋啊。”平山指的是东京SPIRAL要收购FOX这件事,“老实说,我都没想到他们会出这一招儿。”
“关于这件事……”乡田如实道来,“昨天濑名社长前来拜访,正式表达了收购的意向。”
“事到如今才来吗?反正早晚要打声招呼的,按照礼节应该是在公开发表前去找你才对啊,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嘛。”平山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随口评判着,“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先来和乡田先生您谈一谈,如果意见无法一致的话再走公开收购的流程。最近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站在濑名先生的角度来看,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和平山先生的关系,很可能就觉得不必顾及彼此的情面了吧。”
“那,乡田先生您又是怎么回答的呢?”副社长美幸问道。
“当然是拒绝了。”乡田答道。
平山保持着左手按摩太阳穴的姿势,只是眼珠子动了动看向乡田。而美幸则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
在这略带异样的气氛中,乡田继续说道:“提议这件事是电脑杂技集团在先,我们公司也朝着这个方向完成了公司内部调整。今天登门拜访,是来商讨有关具体实施日程的。”
平山的回答却让他吃了一惊。
“是这样啊。我们也很理解您的心情,不过事已至此,对象换成东京SPIRAL又有什么不好呢?”
乡田定定地看着平山,半晌没有出声。他半带着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知道有些事说出来很残酷,之前,我们很赞赏计划中通过收购FOX就能促进收购东京SPIRAL成功的这一部分,但是如果没有这一前提,事情也就另当别论了。如果东京SPIRAL有收购贵公司的意向,那您不如就顺水推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请等一等,平山先生。”乡田慌了,“我们公司已经在为并入电脑杂技集团进行各种准备工作了,这一点贵公司应该也是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