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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状来看,仙波工艺社应该会积极考虑并购提案。融资申请无法通过,担保也无从找起,他们别无选择。断其粮草这一招就快奏效了。”
哈勒昆正俯视着露出淡淡笑容的和泉。虽然同样是哈勒昆,这里的《哈勒昆》却是仁科让绘制的油画,价值连城。与仙波友之办公室墙上的石版画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是杰凯尔的社长办公室。
和泉和伴野对面坐着怏怏不乐的田沼。他坐在带扶手的沙发椅上,跷起的二郎腿神经质地抖动着。
“但是,他们不是还没同意吗?嫌十五亿日元太少?”
“哪里哪里,没这回事。”伴野连连摇头,“我说出金额的那一刻,仙波社长明显动摇了。他们应该是需要钱的,只是——”伴野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仙波工艺社有一条叫‘评论之公正’的经营理念,他们好像在意这一点。”
“什么意思?在我这里就无法公正地评论吗?简直是无稽之谈。”田沼咆哮道。
“当然当然。”和泉连忙附和,“下次我们一定告知对方,田沼社长宽广的胸襟足以保证杂志的言论自由。消除这条顾虑之后,仙波社长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你们赶紧去告诉他,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遵命。话说回来,今天我们还带来了一份清单,罗列了社长可能会感兴趣的公司。”
和泉说完后,伴野将一份新资料推到田沼面前。由此,话题由仙波工艺社转变成今后的大型M&A战略。
杰凯尔正逐渐进入平缓发展的阶段。
公司曾经依靠短期内的迅猛发展成功上市,田沼也被吹捧为明星企业家。媒体纷纷议论,说死气沉沉的日本经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梦幻企业。然而杰凯尔的业绩,却在此时到达了极限。
另一方面,股东们希望看到的永远是逐年增长的业绩。
“杰凯尔,急刹车”“发展战略出现阴影”“商业神话,开始终结”——只要公司的发展稍有停滞,这些标题就会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外界对杰凯尔的过度关注,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田沼敏感的神经。
因此,除了趋近饱和的主营业务——虚拟购物商城之外,田沼为获取新的收益来源,采取了一项措施。
那便是企业并购战略。
并购心仪的公司,注入资本和技术,在短期内将其培养成新的收益来源,田沼计划通过这样的操作,将杰凯尔打造成业绩持续增长的高收益企业集团。
另外,这个战略与东京中央银行五木行长提出的M&A经营方针不谋而合。现在,如何帮助杰凯尔推进企业并购战略,已成为负责杰凯尔业务的大阪营本最大的课题。
“总共是五十家公司。接下来,请允许伴野为您介绍每一家公司的并购优势。”
田沼没有吭声。
不知道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田沼完全没碰那堆资料,他抱着胳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社长办公室安静得可怕,伴野的讲解声逐渐被厚实的绒毛地毯吸入其中。
听着伴野的讲解,和泉的脑中冒出一个疑问:
清单上罗列的公司,每一家都极具吸引力、充满发展潜力,但田沼对此毫不关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另一方面,他对并购仙波工艺社却异常执着。
这是为什么?
难道田沼的兴趣已经从商业转移到艺术领域了吗?
和泉完全不明白,这位名叫田沼时矢的经营者究竟在想什么。
不——和泉暗中纠正了自己的想法。不是不明白,而是压根儿不想明白。对这个难以取悦的男人,和泉唯一的期待,就是从他口中听到“好,今后的顾问业务就交给你们了”。
但为了听到这句话,他得弯多少次腰,赔多少个笑脸,说多少句违心话呢?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7
五月下旬的熏风将绿得发亮的灌木丛吹得沙沙作响。樱花季时,作为大阪市内屈指可数的赏樱名所,土佐稻荷神社通常是热闹非凡的,但此时,这里却是一片樱花刚刚落尽、嫩叶探出枝头的景象。
早晨六点半,空旷的神社内还残留着夜晚微凉的气息。几个身穿工作服的人正在捡拾垃圾。他们都是稻荷神社的氏子。氏子们每周举行三次活动。活动内容十分丰富,包括清扫宽阔的神社、打理神社内的绿植。有的时候,他们甚至会为附近的流浪汉烹制食物。
此时的神社内,一个提着巨型垃圾袋的男人走过。那人正是半泽直树。他戴着手套,用垃圾钳捡起目之所及的所有烟蒂等垃圾,一个不剩地扔进垃圾袋。
跟在他身后的是中西。中西身着运动衫,将棉布手巾缠在头顶。在他附近,身穿工作服、手拿竹扫帚的仙波友之,正勤勤恳恳地清扫着神社地面。
今天,允许他们临时加入氏子活动的,是在东京中央神社祭典中担任核心职务的本居竹清。他也是立卖堀制铁的社长。
据竹清所说,分散在神社内忙于清扫的氏子,总共有二十余人。他们多数是居住在附近的老人。这个活动的性质比起宗教活动,更接近于社区活动。本居竹清也担任土佐稻荷神社的氏子代表,是当地颇有声望的富豪。
“辛苦了。”
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一辆两轮推车逐渐靠近。注意到拉车的人是竹清后,中西慌忙跑上前,说道:“请让我来拉吧。”
“不用在意,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不,哪能这么说呢。”
一番推让之后,从竹清手中接过推车的中西拉着推车消失在通往神社深处的小径。
竹清一屁股坐在附近的木质长椅上,从挂在腰间的布袋中拿出瓶装矿泉水,润了润喉咙。他的脖子上搭着棉布手巾,身上是穿旧了的工作服,脚上踩着竹皮草履。这身打扮极其自然,叫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上市公司的会长。依照竹清的地位与财力,他大可以每日出入高级高尔夫球场,纵情玩乐。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愿意以这种方式亲近当地居民,所以才能赢得如此高的声望。
“喂,老太婆,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竹清话音刚落,一个蹲在附近花坛的女人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她穿着劳动用的裙裤,戴着麦秆编成的草帽。沾满泥土的手套紧紧握着一把方头小铁铲。
“真是的,我可不想被你叫老太婆。你自己不也一把年纪了吗?”
嘴里说着不饶人的话,堂岛政子一边舒展着疼痛的腰部肌肉一边走了过来。她“哎呀哎呀”地呻吟了几声,慢慢在竹清身旁坐下。一晃眼,她看见了半泽,随口说道:“啊,今天天气真好。”
“前几天打搅您了。”半泽欠了欠身。
“你也是个难缠的人呢。”政子说完,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了半泽身后的仙波友之身上。
不知她从什么时候起注意到了友之的存在。
“请用。”
半泽从帆布包中取出瓶装矿泉水递给政子。政子接过后,向坐在稍远处的友之搭话:“好久不见,友之。”
友之表情僵硬地盯着政子,回道:“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竹清问。
“我们是亲戚。”政子回答,“他是我过世丈夫的外甥。”
“那半泽先生是有意把他带来的吧?”
“这几年发生了好多事。丈夫虽然去世了三年,日子还是要照旧过。外甥像今天这样难得地过来看我,某种意义上,也是堂岛曾经活在世上的证明。”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友之听的。
半泽突然眯起双眼,他意识到这句话暗含的情感,与前几天拜访政子时感受到的有些许不同。
“是啊。”友之一边叹气一边说道,“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见谅。”
政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低头鞠躬的友之。
“我们干吗在这种地方说话。好不容易来一趟,给我家那位上炷香吧。”
政子说着站起身,邀请友之前往自己家。
<a id="ft1" href="#fn1">[1]</a>即一切从现场出发的原则:针对现场的实际情况,采取切实的对策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