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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问那位佐伯先生不就好了吗?这不是鉴别真伪最快的办法吗?”垣内说道,“他看了照片后,应该会想起来吧。”
“我也想到了。”思考中的半泽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听堂岛太太说,佐伯先生已经去世了。”
“去世……”垣内惊呆了,“他应该还年轻啊。”
中西解释说相册里发现的照片约莫拍摄于三十年前,当时的佐伯阳彦刚满二十岁,如果活到现在,年纪大概在五十岁。
“听堂岛太太说,佐伯阳彦原本就体弱多病,后来也是因为身体状况变差才回老家。那之后过了三年就接到了他的讣告,堂岛夫妇还特意去祭拜过他。”
“您打算怎么做?课长。”南田问。
“堂岛太太正在帮忙调查佐伯阳彦老家的地址。总之,我想先去一次。如果他留下了日记或者当时的记录,也许就能解开涂鸦之谜。”
可能性不大,但值得一试。
堂岛政子打来电话告知佐伯阳彦的消息,是第二天发生的事。
“居然能把这些东西找出来,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不过芳治和我都是舍不得扔旧物的性格。”
政子拿出的是旧贺年卡和佐伯家寄来的通知佐伯阳彦死讯的明信片。
“那孩子去世时如果家里来一通电话,我们一定会去参加葬礼。但那时他已辞职三年,家里人也许有所顾虑吧。”
“当时的堂岛商店里,有和佐伯先生关系亲密的人吗?”
“也许有,那孩子有点不擅交际,回老家后就没消息了,只是听说他好像在帮忙打理家业。但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年纪轻轻就……实际上,芳治也很在意,所以收到讣告后,我们就去了他的老家。”
明信片上的地址是兵库县丹波筱山。
“那之后,您还和他家人有联系吗?”
“没有。去了他家我们才知道,他原来是酿酒坊的少爷,吓了我们一跳。我上网查了查,那家酒厂还在呢。”
政子说完,便取出一张打印好的资料放到半泽和中西面前。
那是一家拥有三百年历史的酿酒厂,名叫佐伯酒造。
“非常感谢,我们会在这周末前去拜访。”
“要是查清楚了什么,记得告诉我。”
半泽郑重道谢后离开了政子家。他前往丹波筱山,是在那个周末。
7
“亏我还期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玩,居然要去什么丹波筱山?”
小花与儿子隆博并排坐在特快列车座席上。她明明是自己要跟来的,却显得相当不满。
那是六月最后一个周末。
“说到底,又是工作。”
她看着坐在半泽旁边的中西,不高兴地噘起嘴巴。
“对不起。”
中西苦笑着挠了挠头,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夹起尾巴做人的他问道:“隆博君,要吃巧克力吗?”
“要吃!谢谢。”
小学二年级的隆博没有丝毫不满,坐特快列车出门游玩本身就够让人开心了。
“妈妈,丹波筱山是什么地方啊?”
“山沟沟里的地方。”小花直白地答道。
“没那回事。”半泽对隆博解释道,“丹波筱山呢,盛产栗子。你不是最喜欢栗子吗?还有黑毛豆,也很好吃呀。”
“那不是山沟沟是什么。”小花说。
“而且,今天我们要去酿酒厂,据说有三百年的历史呢。”
“我更想喝红酒。”小花又说道。
“那个,今天天气真不错。”中西打岔道。
“感激不尽,中西。”半泽说。
半泽一路都在后悔不该让小花跟来,但搭载四人的特快列车却完全不懂他的烦恼。它在山间飞速行驶着,大约一个小时后驶入了筱山口车站。
从筱山口车站到目的地佐伯酒造,还要坐十分钟左右的出租车。
在离市中心稍远的郊区,一排古旧的房屋坐落在仿照京都式样建造的街道上,昔日的繁华依稀可见。酿酒厂被一圈醒目的白墙围住,玄关高大气派。
出租车司机说,佐伯酒造是附近商圈的领头羊,负责将各个公司的经营者团结起来。
“我是东京中央银行的半泽,昨天打过电话。”
半泽向酒坊的店员表明身份后,从里面出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穿衬衫与便裤的男子。他是过世的佐伯阳彦的哥哥——佐伯恒彦。
“劳烦各位远道而来,请进请进。”
佐伯恒彦带众人走进会客室。房间的四周镶着旧式的玻璃窗,厚重的沙发上罩着白色蕾丝沙发巾,看上去年代久远。
“实际上,昨天很久没联系的堂岛太太也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要谈阳彦的事。”
“这张照片,您请过目。”
半泽拿出的是那张仁科让与佐伯阳彦在堂岛商店的搭肩照。“与阳彦先生一起拍照的,是一位叫仁科让的知名画家,您知道他吗?”
“当然知道,以前我也听弟弟提过他。”
“虽然有点难辨认,这张照片的角落——这个地方有幅画,您看到了吗?”
恒彦把眼镜推到头顶,从衬衣的胸前口袋掏出老花镜。
“啊,确实有。”
“这是那幅画的特写。”
半泽又拿出仙波工艺社的摄影师拍摄的特写照片。总共有三张。这是友之为了方便半泽讲解,特意交给他的。
“有人在墙上画了哈勒昆和皮埃罗的涂鸦。”
“好像是这样。”恒彦表示赞同。
他盯住半泽,等着接下来的话。
“这幅涂鸦独特的笔触,可以说很有仁科让的特点——”
半泽把一张特写照片推到恒彦面前。
“虽然很难辨认,但您应该能看到吧——H · SAEKI的签名。”
“确实。”恒彦盯着照片说道。
他摘下老花镜,重新戴上原来的眼镜,继续说道,“我想,这是阳彦的签名。”
“阳彦先生生前提到过这幅涂鸦吗?”
“他倒是常常提起仁科先生,这幅涂鸦的话……”
恒彦歪头沉思着。
“关于仁科先生,他说了些什么呢?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吗?”
恒彦直直地盯着会客室的一点,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阳彦从丹波筱山的高中毕业后,考进了大阪某个美术大学。因为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画家。但他跟美大的老师相处不来,被迫留级。阳彦一气之下从学校退学。当时我们还健在的父母劝他回家,但阳彦认为回到这里就做不成画家,于是自己找了份工作,就是堂岛商店的工作。”
政子曾用“绘画能力不错”评价阳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原本就是立志成为画家的美大学生。
“那时,和他在同一部门工作的前辈就是仁科让。仁科先生和弟弟一样都想成为画家,当时却穷困潦倒,连一个专注作画的环境都没有。弟弟似乎和仁科先生很合得来,偶尔回家,也会不停地聊他的事。弟弟就是如此崇拜仁科先生,把他视为绘画道路上的前辈。”
中西一脸严肃地听着恒彦的话。
如果是那样,佐伯在墙上模仿自己崇拜的仁科让的画,也就不奇怪了。
“我弟弟身体不好,经常发烧病倒在床上。听说仁科先生时常帮他买药、做饭,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真的帮了不少忙。”
“听说后来,阳彦先生从堂岛商店辞职了。”
“仁科先生去巴黎后,弟弟一个人留在堂岛商店,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行尸走肉。他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最后,他终于失去了独自工作的体力和追求梦想的心力,回到了这里。回家后他也一直卧床不起,偶尔起身,就去‘别屋’改造的画室作画。某天,他走进画室后再也没出来,母亲去看时,发现他已经倒在椅子下边了。他确实是拿着画笔死去的。”
“他应该很不甘心吧。”
“那也没办法,人的寿命皆由天注定,虽然遗憾,但人生就是如此。”
“我们可以看看阳彦先生的画吗?”中西问道。
“当然可以,有几幅就挂在外面,我们还会在不同的季节挂不同的画。”恒彦说着便站起身,走到会客室外,指着对面墙上的画说,“那幅就是。”
半泽本以为那是幅风景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幅地道的现代美术作品。画上画着一个少年,背景很简单,笔触具有动漫感,看上去甚至像漫画的某个场景。独一无二的个性化人物并不像出自体弱多病的阳彦之手,但恰恰是这一点体现出了作画之人非凡的才华。这幅绘于三十年前的画作并没有什么陈旧感,但作为装饰画挂在拥有三百年历史的酒坊墙壁上,却有点违和。
“老实说,与这栋建筑的风格相比,这幅画看起来太浓烈了。”恒彦自己也承认,“客人们也经常问,为什么要挂这样一幅画?但我认为回答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画师佐伯阳彦曾活在这世上的证明。你们想去画室看看吗?”
“非常想,拜托您。”
隆博似乎被画作吸引,痴痴地望着不肯走。半泽边催促着儿子,边沿着通道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