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没错。”

“谁会想在那儿开店啊?”

“天晓得。”

“唉,好吧,”诺利站起身,又理了理腰带,“我好像该去镇上巡逻了。”

“就交给你了。”帕金斯说着又点燃一根香烟。

“一起来?”

“不了,我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那行,回头见。”

诺利走下台阶,心想(不是第一次了)帕金斯什么时候才肯退休,好让他诺利·加德纳接下这份全职工作?老天在上,坐在镇公所门口的台阶上,怎么可能扑灭犯罪呢?

帕金斯目送年轻人离开,有点觉得松了一口气。诺利是个好孩子,但性子实在过于浮躁。他掏出小折刀打开,继续修指甲。

4

耶路撒冷林苑于一七六五年立镇(两百年后,镇民用焰火晚会和游园会庆祝建镇两百周年;乱扔的烟花引燃了黛比·福斯特小姑娘的印第安公主服装,帕金斯·吉列斯皮把六个家伙因为公开醉酒扔进本镇拘留所),五十五年后,《密苏里妥协案》才促使缅因地区独立成州。

小镇的名字很独特,来源却颇为乏味。本地最早的居民中有一个阴沉而瘦长的农民,他叫查尔斯·贝拉纳普·坦纳。他养猪,给一头大母猪起名叫耶路撒冷。某天喂食时,耶路撒冷冲破围栏,逃进附近林地,化身凶狠的野兽。接下来的许多年里,为了不让小孩进入自己的地盘,坦纳经常倚在门上,用乌鸦嘎嘎叫一般的阴森嗓音警告孩子:“离耶路撒冷的林苑远点儿,要是还想让肠子留在肚皮里!”他的警告流传下来,名称亦然。谈不上有多少意义,也许只证明了在美国连一头猪也有希望名垂千古。

镇上的主大道原名波特兰邮政大街,一八九六年,伊莱亚斯·乔因特纳过世后,镇上用他的家姓为其命名。乔因特纳当了六年众议员(直到在五十八岁时死于梅毒),是林苑镇最拿得出手的名人——能与之比肩的只有那头叫耶路撒冷的猪和珀尔·安·巴茨,后者在一九〇七年离家出走,到纽约后加入了齐格飞歌舞团。

布罗克大街从正中间以直角穿过乔因特纳大道,小镇本身大致呈圆形(东边缺了一块,蜿蜒流淌的帝王河是那里的镇界)。在地图上,这两条主要街道让小镇看起来很像瞄准镜的十字花。

十字花的西北象限是北耶路撒冷——镇界内林木最茂盛的区域。那里算是一块高地,但恐怕只有见惯了一马平川的中西部人才会觉得它真的很高。多年以前,伐木林道把疲惫的老山丘挖得千疮百孔,缓坡正对小镇本身,马斯滕老宅就坐落于最后一座山丘的顶端。

东北象限以开阔地为主,长满禾草、猫尾草和紫花苜蓿。帝王河途经此处,这条河流很古老,两岸被侵蚀得与水面几乎齐平。河穿过布罗克街的小木桥,朝北蜿蜒而去,在阳光照耀下缓缓转向,最后在小镇北界附近凿开硬实的山地,此处土壤稀薄,底下没多深就是坚固的花岗岩。帝王河用了上百万年凿出两道五十英尺高的峭壁。小一辈管这条河谷叫“醉跃峡”,因为托米·鲁斯本——维吉尔·鲁斯本的酗酒兄弟——几年前找地方撒尿时一个踉跄栽了下去。帝王河最终汇入遭受造纸厂污染的安德罗斯科金河,其本身却始终清澈;林苑镇历史上唯一兴旺过的工厂是家锯木厂,已经停业多年。到了夏天,站在布罗克街桥上垂钓的渔人是小镇一景。很少有哪一天你在帝王河里钓鱼会达不到限额重量。

东南象限的景色最美。地势重又隆起,但火灾没有给这里留下痕迹,不见丑陋的焦黑木桩,表层土也未受损毁。格里芬路两边的土地归查尔斯·格里芬所有,技工瀑布镇以南地区,就数他的奶场规模最大;站在校园山上,一眼就能望见格里芬家的庞大谷仓,铝制屋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只巨型回光仪。附近还另有几处农场,波特兰和路易斯顿的通勤白领在这里购置了许多房屋。到了秋天,爬到校园山顶端,有时候能闻到烧荒的烟味,看见撒冷林苑镇义务消防队状如玩具的救火车等在旁边,若是火势失控,他们就会接手。一九五一年的教训犹在眼前。

一直转到西南象限,才开始见到拖车的踪迹,如小行星带般伴之而来的各种东西自然也不会少:废弃轿车扔在路边,磨旧的绳索挂着轮胎晃晃悠悠,啤酒罐躺在道旁闪闪发光,随便插在地上的铁棍支起晾衣绳,破衣烂衫随风起舞,自建的化粪池里污物臭气冲天。弯道区的房屋和普通人家的柴房称得上是亲切的世兄弟,唯一区别在于这儿每幢屋子都支棱着电视天线,房间里的电视机虽说多数是彩色电视,但都是刷卡从格兰特或西尔斯商店买来的。窝棚和拖车前的小院总是挤满了孩子、玩具、皮卡车、雪地车和摩托车。有些拖车保养得不错,但大部分看起来境况不佳。蒲公英和茅草长得高过脚踝。快到镇界,也就是布罗克街变成布罗克路的地方,坐落着戴尔酒吧,摇滚乐队逢周五上台演出,周六则交给乡村和西部乐队。酒吧在一九七一年烧毁,后来重建。对许多乡村牛仔和他们的女朋友来说,戴尔酒吧是喝啤酒或打架的好去处。

大部分电话线路是两家、四家甚至六家合用的,因此乡亲们不需要担心没话题可聊。世上所有的小地方都差不多,丑闻会像辛迪姨妈焙豆子一样,文火慢慢煎烤出炉。尽管弯道区酝酿了镇上的大部分丑闻,但处境较好的镇民偶尔也往焖罐里添些猛料。

镇政府靠镇民大会行使权力,一九六五年有说法要成立镇议会,每两年举行一次公共预算听证会,但这个想法没能开花结果。小镇的成长速度没快到让众人无法容忍旧办法的地步,虽说保守的一人一票民主制经常让新来者烦闷得直翻白眼。镇上有三名镇政委员,一名执法官,一名贫民救济员,一名文书(要给爱车注册,你得跑到大老远的塔加特溪路,还要鼓足勇气避开在院子里疯跑的两条猛犬)和一名学校督察。义务消防队每年能获得象征性的三百块拨款,但所谓消防队更像是个社交俱乐部,专收吃养老金的老头子。他们在烧荒时节看戏看得不亦乐乎,一年中剩下的日子里则围坐在消防车旁摆龙门阵。林苑镇没有公用工程部门,因为这里没有公共水管,没有煤气干线,没有排污系统,连变电站也没有一个。架起高压输电线的铁塔沿对角线从西北到东南贯穿全镇,在森林中剜出一条一百五十英尺宽的沟壑。马斯滕老宅旁就有这么一座高塔,像外星岗哨似的俯视屋子。

撒冷林苑镇关于战争、火灾和政府危机的所有知识,都来自电视机里的沃尔特·克朗凯特。唉,波特家的孩子死在了越南,克劳德·博伊的儿子踩到地雷,带了条假腿回家,不过还是在邮局找到了一份工作,帮肯尼·丹尼斯打下手,所以一切都还凑合。男孩子的头发越留越长,不像父辈那样梳理整齐,但镇民看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见到联合高中最终废除了衣着规定,艾吉·柯立斯写信给坎伯兰的《纪事报》,然而话也说回来,艾吉十数年如一日,每周都给《纪事报》写信,多数时候都在痛斥酒精的邪恶,还有接受救主耶稣基督进入你的心灵将何等伟大。

确实有年轻人嗑药,比方说八月份,霍瑞斯·凯尔比的儿子弗兰克站在了胡克法官面前,被罚款五十块(法官同意让他用送报所得缴纳罚款),但酒精造成的问题更大。法定饮酒年龄降至十八岁以后,戴尔酒吧就挤满了刚到年龄的年轻人。喝完酒回家时,他们总要闹得沸反盈天,像是在拿轮胎橡胶重铺路面,时不时就有一两个死在路上。比方说比利·史密斯,他在深沟路以九十英里时速撞树,杀死他自己和女朋友拉凡娜·杜德。

然而除了这些事情,林苑镇对这个国家的苦难的了解仅仅停留在纸面上。时间在这个小镇另有一套日程表。这么一个可爱的小镇不会发生过于肮脏的事情。肯定不会。

5

安·诺顿正在熨衣服,女儿忽然抱着一袋杂货冲进房间,把一本书塞到她鼻子底下——书的封底印着一个长脸男人的照片——噼里啪啦地讲了起来。

“别着急,”安说,“关掉电视,慢慢告诉我。”

彼得·马歇尔正在《好莱坞方阵》节目上几千几千地撒钱,话说到一半被苏珊堵了回去。她告诉母亲她结识了本·米尔斯。诺顿夫人听着她的讲述,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泰然点头表示理解,尽管黄色的警示灯闪个不停,每当苏珊提到新认识的男孩,这盏灯都会大亮特亮——过去是男孩,现在是男人,虽说她总是忘记苏西已经大到可以和男人交往了。然而今天的灯似乎比平时更亮。

“听上去让人兴奋。”她说,把丈夫的另一件衬衫放在熨衣板上。

“他特别好,”苏珊说,“非常真诚。”

“唉,我的脚啊。”诺顿夫人把熨斗竖起来放下,熨斗不甘心地发出嘶嘶声。她慢慢走到观景窗旁,坐进一把波士顿摇椅,伸手从咖啡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百乐门点燃。“苏西,你确定他是正经人吗?”

苏珊的笑容里有几分抵触。“确定,当然确定。他看起来像……嗯,怎么说呢——像个大学讲师什么的。”

“还有人说‘疯狂炸弹客’像园丁呢。”诺顿夫人忍不住回嘴道。

“驼鹿屁!”苏珊喜滋滋地说。这句脏话每次都能惹恼母亲。

“给我看看。”诺顿夫人向书伸出手。

苏珊把书给她,忽然想到了监狱段落中的同性强奸情节。

“《空中之舞》。”安·诺顿若有所思地说,随便翻看起来。苏珊听天由命地等在一旁。母亲总要审查她的读物,向来如此。

窗户开着,临近中午的慵懒微风吹皱了厨房的黄色窗帘——妈妈坚持管厨房叫“备膳房”,就好像他们住在什么高档别墅里似的。这是一幢好屋子,坚实的砖木结构,冬天取暖有些困难,但夏天凉快得像岩穴,坐落于布罗克街靠外的小高地上,从诺顿夫人身旁的落地窗向外看,小镇一览无遗。风景确实挺好,到了冬天,街道上毫无瑕疵的积雪闪闪发亮,远处的房屋在雪原上投下长方形的黄色灯影,景色堪称引人入胜。

“好像在波特兰的报纸上看到过评论。不怎么好。”

“我喜欢,”苏珊坚定地说,“我也喜欢他。”

“希望弗洛伊德也喜欢他,”诺顿夫人随口答道,“你该介绍他们认识。”

苏珊觉得愤怒像是捅了她一刀,因此而感到惊恐。她以为她和母亲的青春期风暴已经过去,连次生灾害也控制住了,但实情显然并非如此。她的个人事务,母亲的经验和信仰,两边的争吵冲突由来已久,就像一件织了许多年的毛衣。

“妈妈,我们已经谈过弗洛伊德了。你很清楚我和他根本没定下来。”

“报纸还说书里有一些骇人听闻的监狱场景。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

“唉,妈妈,老天在上。”苏珊抽出一根母亲的香烟。

“好好说话。”诺顿夫人不为所动。她把书还给女儿,把积了很长的烟灰弹进鱼形陶瓷烟灰缸。这是妇女会的朋友送她的礼物,苏珊每次看见都会无名火起。对着鱼嘴弹烟灰总有某种淫秽的感觉。

“我去把杂货放好。”苏珊说着起身。

诺顿夫人心平气和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假如你要和弗洛伊德·蒂比茨结婚……”

愤怒终于沸腾,变成熟悉的刺人暴怒。“以上帝起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我对你说过这种话吗?”

“我以为……”

“你以为错了。”她恶狠狠地说。这不完全是实话,然而过去这几周,她对弗洛伊德的感觉确实变得越来越淡。

“我以为你和同一个男孩约会了一年半,”母亲继续道,语气柔和但毫不留情,“就说明事情肯定超过了拉手的阶段。”

“弗洛伊德和我比朋友更亲近。”苏珊淡淡地承认。让母亲胡思乱想去吧。

无声的对话悬在两人之间。

你和弗洛伊德睡过了?

不关你事。

这个本·米尔斯对你来说算什么?

不关你事。

你难道要爱上他,做傻事?

不关你事。

我爱你,苏西,你爸爸和我,我们都爱你。

苏珊没有回答。无法回答。不能回答。这就是她必须去纽约或其他地方的原因。每次争论到最后总会撞上那不言而喻的壁垒——他们的爱,就仿佛软壁囚室的墙。父母爱苏珊的事实使得双方无法进行有意义的对话,也让发生过的事情失去意义。

“好吧。”诺顿夫人和气地说。她在鱼嘴上揿熄香烟,把烟头扔进鱼肚子。

“我上楼去了。”苏珊说。

“随便你,你读完了能借我看看吗?”

其他小说推荐阅读 More+
快穿:末世大佬又要换男主

快穿:末世大佬又要换男主

蔡小困
替身白月光虐文里。林未眠看着和她八分像的女人:替身?我脑袋有坑才会复合。系统:可是女主必须和男主在一起。林未眠霸气十足:换一个。系统:换不了。林未眠莞尔一笑:身为女主,送男主早日投胎
其他 连载 0万字
他的爱蓄谋已久卓禹安舒听澜

他的爱蓄谋已久卓禹安舒听澜

慕容卿默
卓禹安想,舒听澜这姑娘是不是瞎? 他若不爱她,何必事事体贴、照顾周到,担心她吃不饱、睡不暖,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舒听澜看他一眼,淡然回应嗯,是我不爱你。
其他 连载 0万字
我在惊悚世界做魔鬼

我在惊悚世界做魔鬼

脱缰的哈士奇
敲门鬼:我就敲了一个门,你们就让我体验了一下缅北旅行还有没有天理啊! 黄鼠狼:我问你我是像人嘛,你给我说我像一个金发兽耳的傲娇小萝莉有没有天理啊!
其他 连载 0万字
如果星星不是你

如果星星不是你

人间惶糖
染筱星喜欢执耀,她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果然,他好像也喜欢她什么的,只是错觉罢了,可是,明明一早就明白的事,如今心口怎么这么痛呢? 执耀,喜欢你,就像海天相吻的弧线,可望不可及。 你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染筱星决定放弃了,可是,狗男人这什么意思… 你给我滚,别靠近我,我丫的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染筱星红着眼眶,忍着在眼中打圈的泪水,软软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委屈,带着隐隐的哭腔扭头就走。 本以为这是两
其他 连载 0万字
神魔

神魔

以北
天地大乱,神魔避让。世界陷入无边黑暗之中。龙族,精灵族,血僵族纷纷出世。妖兽狂潮,异世强者不断来袭。神秘少年突然出世,破万法,凌天地,斩神,弑魔,一步一步走向天地巅峰。动我兄弟者,杀无赦,碰我女人者,斩满门。伤我者,杀无赦,斩满门,灭残魂,永世不生…… 神魔,一念之间。 欲成神,魔心难就。 便成魔,神临大荒。
其他 连载 155万字
反派大佬太疯批,小祖宗她不干了

反派大佬太疯批,小祖宗她不干了

草荷女青
关于反派大佬太疯批,小祖宗她不干了: 香车、游轮、小奶狗,想要哪个姐没有?拒做舔狗!当了七年恋爱脑后,顾苒乐一朝醒悟,彻底放飞自我。不是,我要的是小奶狗,小奶狗!前未婚夫你个疯批一天八百遍往我家里跑是怎么回事?“顾苒乐,我们结个婚吧,有名有实的那种!”婚都退了还结个屁!“退了?没关系,回头草吃着才香!不信你尝尝。”一不小心尝了后,唔,真香!“还有更香的!顾苒乐,隔壁顾小黑都有崽儿了,一家六口其乐融
其他 连载 44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