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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克熄灭引擎,两人下车绕到卡车背后。罗伊尔爬上车身,松开门闩,把卷帘门沿着导轨提了上去。

箱子蹲伏在车厢里,上面还沾着锯末,静悄悄的。

“上帝啊,真不想搬那东西下去!”汉克·彼得斯哽咽道,听声音都快哭了。

“别磨蹭了,”罗伊尔说,“早干早完。”

他们把箱子拖到升降机上,液压装置嘶嘶地排出空气,箱子开始下降,到了与腰部齐平的位置时,汉克松开操纵杆,两人上前抬起箱子。

“慢着点,”罗伊尔倒退着走向台阶,“慢点……慢……”尾灯的红色光线之下,他的面容拧成一团,不时抽搐,仿佛心脏病突然发作的病人。

他一步一级地倒退着走下台阶,箱子倾斜过来,抵住他的胸口,那可怕的重量像是千钧石板。以后他会想道:箱子的确很重,但没有那么重。他和汉克为拉里·克罗凯特搬运过更大宗的货物,上楼下楼都有,但老宅这地方的气氛却让你提心吊胆,手脚发软。

台阶上覆有污泥,很滑,他两次险些失去平衡,忍不住大声哀求道:“嘿!老天在上!当心点儿!”

费了一番周折,他们终于进了地下室。天花板很低,他们只得像弯腰驼背的女巫一样抬着餐具柜前行。

“就放这儿吧,”汉克气喘吁吁地说,“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他们轰然放下木箱,立刻后退几步。两人望着对方的双眼,发现恐惧已经被某位炼金术士偷偷变成了压倒一切的惊骇。地下室似乎突然充满了窸窸窣窣的神秘声响。也许是老鼠,也许是他们甚至不敢想象的某些东西。

两人拔腿就跑,汉克抢在前头,罗伊尔·斯诺紧随其后。他们三两步冲上台阶,罗伊尔在背后一甩胳膊,砰地一声关上翻板门。

他们钻进驾驶室,汉克发动引擎,挂回驾驶挡位。罗伊尔抓住他的胳膊;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既大又亮。

“汉克,还没锁门呢。”

崭新的挂锁用包装铁丝穿起来搁在仪表板上,两人瞪着它们。汉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环,上面串着五把新耶鲁锁的钥匙,其中之一能打开镇上商店的后门挂锁,另外四把用于面前这些锁。钥匙和锁上都贴着标签。

“噢,基督在上,”他说,“我说,咱们不如明天早上……”

罗伊尔从仪表盘底下取出手电筒。“不可能,”他说,“你也清楚。”

两人再次下车,夜晚的凉风吹着前额的汗珠。“你锁后门,”罗伊尔说,“我锁前门和车棚。”

他们分开了。汉克走到后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他试了两次,这才把锁臂穿进搭扣。离老宅这么近,岁月和木头朽烂的气味势不可当。小时候逗得他哈哈大笑的休比·马斯滕传奇浮现在脑海中,还有追打女孩时唱的小调:当心,当心,要当心!休比要来抓你了,当……心——

“汉克?”

他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挂锁失手落地。他捡起挂锁:“别偷偷摸到我背后吓人,不知道……?”

“随你说。汉克,咱们谁再跑一趟地下室,把钥匙环搁在桌上?”

“不知道,”汉克·彼得斯说,“我不知道。”

“抛硬币?”

“行,这样最好。”

罗伊尔拿出一枚角子:“出手再叫。”他把硬币弹进空中。

“字。”

罗伊尔抓住硬币,拍在小臂上,拿开手掌给汉克看。美国鹰微微闪亮。

“天哪!”汉克可怜兮兮地说。他拿起钥匙环和手电筒,再次打开地窖的翻板门。

他战战兢兢地走下台阶,缩头避过天花板上的突起,他用手电筒扫了一遍能看见的地方,地下室在前方三十英尺处直角拐弯,通向天晓得的什么地方。光柱照到桌子,桌上铺着覆满灰尘的花格桌布。一只大老鼠坐在桌子中央,见了灯光不躲不避。老鼠坐在圆滚滚的后臀上,仿佛在咧嘴怪笑。

汉克走向桌子,路上经过那个木箱。“嘘!滚开!”

老鼠跳下桌子,跑向远处的直角拐弯。汉克的手在颤抖,手电筒的光柱突兀地转来转去,一时照亮积满灰尘的木桶,一时照亮废弃了几十年的书桌,一时照亮成捆的旧报纸,一时照亮——

他陡地把光束移回报纸堆,落在报纸左手边的某样东西上,他猛然吸气。

衬衫……那是一件衬衫吗?破布似的卷成一团。衬衫后面像是一条蓝色牛仔裤。另一件东西看起来很像……

他背后噼啪一下断裂声。

汉克惊慌失措,把钥匙朝桌上一扔,转过身,踉踉跄跄地逃向门口。经过木箱的时候,他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一根铝合金的束带断开了,此刻如手指般歪歪扭扭地指着天花板。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台阶,狠狠摔上翻板门(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事后才注意到),啪的一声合上挂锁,奔向卡车车头。他像受伤野狗似的呼哧呼哧喘息,模糊间听见罗伊尔问他怎么了,底下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回答,只顾猛踩油门;卡车尖啸着冲出去,刨开松软的泥土,怒吼着转过屋角时只有两个轮子着地。直到开回布鲁克斯路,他才略微放慢车速,朝镇上劳伦斯·克罗凯特的办公室疾驰而去。这时候,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害怕自己将不得不靠边停车。

“底下怎么了?”罗伊尔问,“你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汉克·彼得斯答道,他的牙齿咔哒咔哒碰撞,他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想再看见了。”

6

拉里·克罗凯特正要关门回家,听见有人马马虎虎地敲了一下门,汉克·彼得斯紧接着走进房间。他依然一脸惶恐。

“汉克,忘了什么吗?”拉里问。汉克和罗伊尔从马斯滕老宅回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都像是被人狠狠踢了卵蛋,他每人多给了十块钱和两提六瓶装的黑带啤酒,也跟他们说清楚了,最好别到处乱说今天晚上搬东西的事情。

“我非得告诉你不可,”汉克说,“拉里,我忍不住了。非说不可。”

“当然,尽管说吧。”拉里答道。他拉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取出尊尼获加威士忌,用纸杯给两人各倒了一满杯。“有什么心事非说不可?”

汉克喝了一大口,做个鬼脸,然后吞了下去。

“把钥匙拿下去放在桌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些东西。衣服,像衣服。一件衬衫,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运动鞋。拉里,我觉得那是一双运动鞋。”

拉里耸耸肩,笑呵呵地说:“所以呢?”他觉得胸膛里多了一大坨冰块。

“失踪的格立克家男孩就穿牛仔裤。《纪事报》上这么说的。牛仔裤、套头衫、运动鞋。拉里,要是……”

拉里笑容不变。那笑容仿佛凝固在了脸上。

汉克痉挛似的吞了口唾沫:“要是买下马斯滕老宅和洗衣店的那些人弄死了格立克家的孩子怎么办?”好了。终于说完了。他把杯子里剩下的液体火焰一饮而尽。

拉里笑呵呵地说:“你也许还看见了一具尸体吧?”

“不——没有,可是……”

“那件事情归警察管。”拉里·克罗凯特说着又给汉克倒了一杯酒,他的手完全没有颤抖,和冰封溪流里的顽石一样寒冷和镇定。“我可以开车送你去找帕金斯。但这种事……”他摇摇头,“肯定会搅起很多陈年烂事。比方说你和女招待在戴尔酒吧门外……她叫杰姬,对吧?”

“你他妈到底说什么?”汉克的脸色忽然白如死尸。

“他们肯定还会发现你被开除军籍的历史,虽说当时你只是在尽你的职责而已,根据自己的判断做事。”

“我没看见尸体。”汉克嗓音嘶哑。

“那就好,”拉里笑着说,“也许你也没看见什么衣服,也许只是几块破布罢了。”

“破布。”汉克·彼得斯用空洞的声音重复。

“是啊,你知道古老的地方都是什么样。堆满了各色垃圾。你也许看见了一件旧衬衫,或者是撕开当抹布的衣服。”

“是啊。”汉克说。他第二次喝干净杯中的烈酒。“拉里,你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很正确。”

克罗凯特从臀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数了五张十块钱的票子搁在桌上。

“这是为什么?”

“上个月布瑞南的活儿忘了给你付钱。汉克,这种事你应该提醒我的,你知道我忘性大。”

“但你已经——”

“哎呀,”拉里打断汉克的话,笑呵呵地说,“无论你坐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到明天早上我就忘干净了。真是麻烦,你说呢?”

“是的。”汉克低声说。他伸出颤抖的手,抓起五张钞票,慌忙塞进牛仔外套的胸袋,像是急于甩掉它们。他骤然起身,险些撞翻椅子。“呃,拉里,我得走了。我……没有……我得走了。”

“酒送你了。”拉里慷慨地说,但汉克已经跑出去了。他没有停下。

拉里坐回去,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他的手依然没有颤抖。他没起来继续关门,而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烈酒。他在回想他和魔鬼做的交易。电话终于响了。他拿起听筒,听了一会儿。

“已经解决了。”拉里·克罗凯特最后说。

他又听了一会儿,挂断电话,给自己再斟一杯酒。

7

第二天凌晨时分,汉克·彼得斯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有巨大的老鼠爬出敞开的墓穴,坟里埋着休比·马斯滕那腐烂、霉绿的尸体,脖子上套着磨旧的麻绳。彼得斯用手肘撑起身体,大口大口喘气,赤裸的身上全是冷汗;妻子抚摸他的胳膊,他吓得大声尖叫。

8

米尔特·克罗森的农产品商店位于乔因特纳大道和铁路街的路口上,每当下雨天,镇上的怪老头没法待在公园里,他们就会来这儿碰头。到了漫长的冬季,他们简直就是家常摆设。

斯特莱克开着一辆三九款——还是四〇款?——帕卡德轿车过来的时候,天上飘着濛濛雨雾,米尔特和帕特·米得勒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弗雷迪·欧瓦洛克的女儿朱迪离家出走究竟是一九五七年还是一九五八年。两人都同意朱迪肯定和雅茅斯来的色拉大师推销员私奔了,同意连雪地里的尿窟窿都比那家伙强,朱迪也一样,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了。

斯特莱克走进店门,所有交谈戛然而止。

斯特莱克扫视众人——米尔特和帕特·米得勒、乔·克雷恩、维尼·亚普肖、克莱德·柯立斯——露出毫无笑意的笑容。“诸位先生,下午好。”他说。

米尔特·克罗森起身,一本正经地系上围裙:“您要什么?”

“很好,”斯特莱克说,“请来一下肉食柜,谢谢。”

他买了一卷牛肉、一打上肋排、几块碎牛肉饼和一磅小牛肝,然后又要了些干货——调味品、糖、黄豆——和几条现成的面包。

这场购物从头至尾都笼罩在彻底的寂静之中。店里的常客围坐在珀尔·基尼奥大取暖炉前——米尔特的父亲把取暖炉改装成了烧油的;他们抽着烟,满脸睿智地举头望天,用眼角打量陌生人。

米尔特把货物装进一个大纸板箱,斯特莱克用现金付账,一张二十块的,一张十块的。他拿起箱子,夹在一条胳膊底下,又对众人亮出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笑容。

“诸位先生,日安。”说完,他离开了。

乔·克雷恩往烟斗里填了一团种植园主牌烟丝。克莱德·柯立斯从喉咙深处咳嗽几下,往炉子旁边的破铁桶里吐了一口浓痰和口嚼烟草的混合物。维尼·亚普肖从马甲内袋摸出用旧了的托普卷烟器,往里头倒了一行烟丝,用患有关节炎的肿胀手指塞进去一张卷烟纸。

他们望着陌生人把纸箱放进后尾厢。所有人都知道装着那么多干货的纸箱至少重三十磅,也都看见了陌生人像夹一个羽毛枕头似的夹着纸箱离开。他绕到驾驶员座位那一侧上车,沿着乔因特纳大道离开。轿车爬上山坡,到布鲁克斯街左转,在成排树木后消失片刻,重新出现时远远望去仿佛汽车玩具。轿车最后拐进马斯滕老宅的车道,终于看不见了。

“这家伙够特别的。”维尼说。他把烟卷塞进嘴里,摘掉另一端多余的烟草,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根厨房火柴。

“肯定是盘下洗衣店的两个人之一。”乔·克雷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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